良久,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仿佛月余间建立起的一点点信任下一刻就要土崩瓦解,刀剑相向才该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还是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寂,钟秀秀轻快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姐姐。”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似是怕吵醒里面的人一般,可屋子里的两个人耳力都不错,哪里会听不见。
戚月看了喻晨一眼,起身不设防地朝外走去,喻晨默默盯着她的背影,肉眼可见的,他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了些。
戚月打开房门,钟秀秀本都要走了连忙又回来,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我有打扰到你们吗?”
戚月摇了摇头说没有,转而问她怎么了。
钟秀秀便道:“哦哦对!小兰姐说安公子晕倒了,让我……哎姐姐!”
戚月没听完她的话就大步走向安羽丰两口子的房间,钟秀秀急忙跟上。
“姐姐你慢点儿!”钟秀秀心惊肉跳地看着她的肚子。
后者扶着肚子走得飞快,还有余力道:“下次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我,你日后行医也要记得,病人晕倒是一件很大的事,不管在做什么都要先查探清病人的情况,才不会耽误性命。”
顿了顿,戚月觉出自己的语气太严厉,又不禁软声道:“知道你没坏心,以后注意点就成,不必自责。”
钟秀秀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小心翼翼带着讨好道:“我知道错啦,姐姐别生气。”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安羽丰的房门口,戚月扭头朝她笑笑,摸摸她的头,才敲门走了进去。
杨兰正焦急地守在床前,听见声响忙迎了出来,“戚大夫!”
戚月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说:“别急,先让我看看。”
杨兰红着眼睛,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全程紧盯着戚月给安羽丰切脉,见她收回手,还不等听见什么,心就提了起来,生怕戚月说出一句没救了。
许是知道对方着急,戚月也没有绕弯子,言简意赅道:“不是坏事。”
“啊?”杨兰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似的反问:“戚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戚月叠好帕子收进袖中,转头朝杨兰笑了笑,解释道:“先前你夫君整日忙着打点生意,全靠提着一口气不敢让自己病倒,才能有那个精力。如今他抛下了手里的杂事,决定踏踏实实地在我这养病,这口气一松,反倒病来如山倒了。”
她说了这么多,杨兰也还是云里雾里的,她不关心丰哥这口气提着还是松了,她只关心人有没有事呀!
她正要追问,就听戚月道:“我之所以说不是坏事,是因为他这一倒,反倒给脏腑喘息的时间,只要按时用药按时行针,他会好得比我预计的还要快些。”
这下杨兰听懂了,戚大夫这是说她丰哥有救了呢!
杨兰眼前倏然亮起了充满希冀的光芒,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不住道着谢。
戚月起身边朝外走边道:“待会儿药煎好想办法给他灌进去,戌时我再来。”
杨兰连声说着好,将戚月和钟秀秀送出了房门。
去灶屋的路上,钟秀秀忍不住问:“姐姐,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事吗?”
“什么?”戚月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钟秀秀道:“就是你刚说的什么提着一口气啊什么的,真的那么神奇吗?”
戚月笑着白了她一眼,耐心道:“这有什么稀奇的,都是心有执念所致。多少老人临终前会特意等着见了挂念的人最后一面才咽气,归根到底都是放不下。”
她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安羽丰紧闭的屋门,继续道:“可能安公子的执念就是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吧,为了这个拼命赚钱,一刻也不肯松懈……可能他自己也知道,一松懈会面临什么。”
钟秀秀拖着调子“哦”了一声,垂眸思索起来。
戚月进了灶屋,掀开小炉子上煎着的药看了看,对钟秀秀道:“差不多了,倒出来给安公子送去吧。”
“啊好!”钟秀秀又恢复了活力,找了个碗把药倒出来,随后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姐姐,姐夫怎么样了?”
戚月一顿,随后若无其事道:“稍微有点头疼,我给他配了解酒茶,喝完好多了。”
钟秀秀说着“那就好那就好”,端着药跑去送到安羽丰那儿,不多时就跑了回来。
戚月正看着锅里给安羽丰熬的汤,就听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前在家的时候,有个邻居就好喝酒,喝醉了就打媳妇,听我奶奶说,那家婶子二十多年没有孩子,都是因为当年被打得落了胎,作病了。中午在刘叔那儿见姐夫喝酒,我还有点怕来着。”
戚月听得眉心都蹙起来了,她前世就很看不惯家暴,如今自己怀着孕,代入一下简直不要太下头。
家暴,多么轻描淡写的一个词汇,就把故意伤害这么大的罪名抹得干干净净,就因为受害者同加害者是夫妻关系,就可以对受害者说忍忍吧,忍忍就好了。
忍个屁!
她瞪着钟秀秀,愤然道:“以后你成亲可一定要擦亮眼睛,离这种渣滓越远越好!”
钟秀秀一愣,随即没心没肺地哈哈笑道:“姐姐你也想太远啦,再说这样的终身大事岂是我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嘛。”
小丫头虽说平时说话都口无遮拦的,但真正聊起这种话题,她还是有些羞赧。
戚月眼见着她脸红了,心情也跟着舒缓了些,淡笑道:“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勉强能算你长辈的也就是我了。我是肯定不会逼着你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的,只能帮你相看,做你的后盾。”
“秀秀你要记得,”戚月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道,“就算你嫁出去以后才现所托非人,也不要一味忍让什么人,受了委屈就要说,受不住就回来,我这里永远不缺你一口饭吃。”
听了她这番话,钟秀秀再忍不住,扑过来抱住戚月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