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苏岩背着身,在昏沉的屋内垂着头,浑身颓废,阴暗的脸色看不真切,若隐若现。
周爱香对他的态度算不上热络:“回来晚了些,你吃饭没?没吃我去煮碗玉米糊。”
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苏岩在低,周爱香在高。
只有她过分帮扶娘家的时候,苏岩才会冷冷她,所以周爱香习惯了丈夫的包容和退让,现在找到了拿捏他的办法,愈不把他放在眼里,连问一句的语气都很平淡。
苏岩转过身,阴晴不定的表情更加瘆人,阴恻恻地出声:“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吗?”
周爱香不明所以地转头,在看到他手心里纸包的那一刻顿住,浑身绷紧,瞳孔微缩,气氛冷凝得似乎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脏在胸腔跳动的声音。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拳头攥得死死,大气不敢出一声,半天没吭声。
其实也没什么可问的了,苏暖又不会骗他,再看她现在的状态,苏岩像是被卸了电池般脱力地坐在炕上。
“……咱离婚吧。”
他颓丧的话传到周爱香耳中如五雷轰顶,她不可置信地嗫喏:“你说什么?你要和我离婚?!”
“日子过成这样,咱俩都有原因,不全是你的错,也不全是我的错。”苏岩佝偻着脊背,如同被生活的沉重压弯了腰,“再这么熬下去也没意义,不如好聚好散。”
周爱香大喊:“苏岩!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嫁给你十多年,给你生了一儿一女,家务事无一不是我操劳,你现在要把我扫地出门?你有没有心肝啊!”
她激烈的声量把隔壁家的狗吵醒了,在孤寂雪夜中汪汪直叫。
苏岩仰天长叹:“操劳?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话你说得自己不亏心吗?你刚嫁过来的前五年,家里大小事全是我娘操心,家务事你都很少上手;后来小暖长大了,能干活了,家里这些就都挪到她身上了,这些我不是不知道。”
“我总觉得你在娘家过得苦,我娶了你就得对你好,我算是仁至义尽了吧?”苏岩抬头,眼眶通红,眼中满是痛苦与愤恨,“可是最后呢?你为啥要做这些不要脸的事儿啊?”
苏暖站在自己房间,平静地听他们二人吵架,似乎要把这些年谁付出得多、谁付出得少,全都在此刻分辨清楚。
苏岩是个好丈夫,却不是个好父亲、好儿子。
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纠葛为何偏偏要旁人受累?
苏暖上一世没有意识到的不妥,这辈子回来全都清晰了。
他们都说男主外女主内,父亲在外赚钱不管家事她理解,可是为何本该由母亲操持的家务也要落到她身上?
十岁出头的苏德民可以无忧无虑地上房揭瓦,可她却从天不亮就得做完目之所及的所有活计,她也只比他大了三岁啊!
如今两人的破裂,在她眼里,甚至可以用狗咬狗来形容。说到底,和她有着血缘的骨肉至亲,又真正付出了几分真情呢?
“我不要脸?”周爱香狠狠推搡了他一下,怒骂道:“我干什么不要脸了?要不是你心狠,不愿意我帮我娘家兄弟,我至于做到这步吗?凭什么你可以给你姐妹送东西,我就不行?”
合着还是为了她大哥,就为了这个理由便要给枕边人下药,苏岩彻底如槁木死灰,他甚至都不想解释,因为说了她也听不进去。
“离婚吧……到时候咱家赚的钱我都分你一半,看孩子想跟谁就跟谁,其他随你便。”
周爱香疯癫无状地耻笑:“你说离就离?我告诉你,我是铁定不会走的!再说,你问问俩孩子愿不愿意他们父母离婚?这话传出去不让人笑话死!”
苏岩怒不可遏,站起身,腰板挺直:“笑话?你干那些歪门邪道的事就不让人笑话了?俩孩子有你这样的娘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们都是从我肚子生出来,有什么资格嫌弃我?有本事你去问啊!问问他们同不同意父母离婚!”
话音刚落,苏暖就开门,走到他俩房门口,淡淡说了句:“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