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南北极。
还有大角雕。
火烈鸟在下午独自一人的病房里,一边给“罪魁祸们”盖章,一边忍不住心虚。
因为只有他自己清楚,为香香脆土豆排队和费劲巴力寻找购买旋耕机,实在很难再跟什么见鬼的天敌反应扯上联系。
他就是想看见束放。
想让那个傻了吧唧就知道埋头刨土的家伙省点力气,提高效率。
想试验田能真的成功。
想猛禽收获所希望的,麦苗茁壮,麦穗金黄。
短促信息提示音,打断许焰思绪。
转身去拿手机时,不经意看见窗外天空,乌压压的云层深处,透着仅剩的微光。
预报说今日有雷电天气,大雨。
妈妈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出院
类似的短信已有若干条,许焰几乎不用思考,娴熟回复跟昨天一样,能吃能睡,其实早就已经好了,医院非不让走,不过再观察几天也就差不多了。
妈妈好的,多注意休息。
许焰看了一会儿,退出信息,手机丢到旁边,没再回。
因为回也无非就是一个“嗯”,实在没什么意义。
就像母亲自入院打过一个电话之后,每天都是照例短信关怀,形式大于内容。
至于亲爹,在第一通慰问电话过后,则连这一点短信关怀的形式都省了。
不过这对已经拆伙的前夫妻,在给他打钱这件事上倒是意外默契,这才一周多的时间,他已经有好几笔大额入账了。
都是沉甸甸的爱啊。
两相比较,许焰就稍微有点愧疚。
曾经一家三口还很幸福的时候,父母一心希望他能继承两人衣钵,读医学院,将来治病救人。虽然三口之家散得早,但许焰一直记得,哪怕对医学毫无兴趣,也逼自己努力学习,考了进去。
医科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他特地将通知书拍照个那两个人。
父亲当即就给了他一笔丰厚“奖学金”。
母亲说以他为骄傲,然后让他在电话里与并不熟悉的弟弟妹妹们分享学习心得,鼓励他们也像自己一样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心仪的大学。
从成绩下来到去医科大学报到,整整三个月的寒假,他连父母的面都没见着。
有时候许焰会想,如果当初那两个人中哪怕只有一个来见见他,为他庆祝,也许读到大三最难熬的时候,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闪电在天边掠过,夺目耀眼。
雷声稍后而至,沉闷轰隆。
转瞬之间,雨水倾盆而下,砸在窗户上劈啪作响,很快便连成一片,犹如小型瀑布沿着玻璃不断冲刷。
许焰无事可做,索性搬张凳子坐在窗前看雨。
坐累了就趴到窗台上,继续看。
医院这栋建筑比第四大那些危危险险的老楼“年轻”些,但也年轻得很有限。
雨水顺着窗框缝隙渗进来,临近墙壁已被晕湿一小片。
昨天猛禽说今天下午学校那边没什么事,他会早点来。
但许焰看这雷电交加的架势,估计悬,没准等一下他就会收到来自猛禽短信,理由充分地告知因为天气原因,考虑到安全性问题,今日不宜出行。
挺好。
许焰心不在焉看着玻璃上的水幕,想,自己早就被那家伙烦得要命了,正好趁机清净清净。
又一道闪电映亮天空。
许焰错愕,猛然起身想要打开窗户,不知是心急还是窗户太旧生锈涩,手忙脚乱半天才弄开。
雨水一下子倾泻进来,打湿了火烈鸟的粉毛。
但他全然无觉,怔怔望着远处积雨云中飞出的身影。
从云层的背面而来,灰褐色的羽翼冲破阴暗,将雷声与闪电甩在身后,沿着乌云缝隙里仅透的几束日光,那么自由,那么明亮。
12
飞近病房窗口,束放才现窗户居然开着,许焰赫然站在窗前,头上、脸上都是水珠,病号服前襟也被雨水打湿不少,仿佛早早就在这里迎着风雨等他。
落进病房的猛禽来不及收翅膀,第一件事先转身关窗,不料被火烈鸟阻止。
束放困惑,转头想正问,就对上一双蠢蠢欲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