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一身粗布衣裳,长束起,用一根廉价的带随意绑着。
李念望着他,眼眶一红:“我以为你真的下狱了。”
“确实下狱了。”沈谦点头,依然笑着,“罪名也已经有定论,不日就会宣布。”
李念嘴巴一张一合,缓缓蹙眉:“那你……”
“圣上仁慈,只把我贬为庶人。”他微笑垂眸,神情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惋惜,“如今我什么也没有了。”
李念放下手里的云锦,伸手抓着他的手臂:“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晕倒之后到底生了什么?”
她目光灼灼,焦急不已。
沈谦抿嘴,伸手将她抓着自己的双臂拨下。
“长公主殿下自重。”
话音里那股疏离感,像是一把刀,扎在李念的心口上。
她震惊诧异,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世间之事,都有胜负,如今不过是他赢了,我败了。”他拎着一旁的茶壶,自顾自倒水,“我现在与长公主,乃是云泥之别,别说娶你,就算是见你也难。”
他伸手,将茶递出去。
李念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着那盏茶,片刻后拎着裙摆,转身坐在椅子上。
“好,很好。”她点头,声音冷了,“跪下。”
沈谦一愣。
屋内的气氛凝滞片刻。
推门而入的佩兰抱着量体裁衣的物件,站在原地不敢动。
李念只轻轻抬眼瞄了她一眼。
今日所见太多怪异,她如今看到谁都不觉得奇怪了。
“沈谦,本宫不喜欢把话说两遍。”
沈谦点头,面色如常,撩袍跪下,叩在地。
“说,这四个月生了什么。”
面前人叩拜在地,迟疑片刻:“草民可以告诉长公主,但还请长公主先量体裁衣,免得引起前院邵大人的怀疑。”
李念看着他卑微与寻常市井之人无异的样子,心头燃起一股无名火。
他可是沈谦啊!
自出生起,锦衣玉食,策马天下的楚阳郡公啊!
李念看着门口颔站着的佩兰,招手道:“你来。”她咬牙切齿,“量体裁衣。”
屏风外,香炉里燃着旧苏二局。
屏风后,李念站在跪地的沈谦身前,自顾自解下外衣,顺手搭在屏风上。
沈谦不敢抬头,便颔别开视线,一五一十说起这四个月的变故。
“公主那日吃坏了肚子,生了大病,太医院忙前忙后救您。”他轻声说,“原本一切都好,但正月十六大朝会时,邵安联合各个州郡知州一起参奏。”
沈谦顿了顿:“不是参奏某件事,只是针对我这个人而已。”
李念脱中衣的手迟了下。
邵安是聪明的。
针对某件事,沈谦极有可能做到滴水不漏。
可若是盯着他这个人……那就有意思了。
世间强者与富庶者的处境其实都差不多,不管怎么低调行事,都得面对红眼病。
为了瓜分沈谦手里的权力,李念光是想想就能猜到大朝会上是什么一边倒的场面。
那时沈谦不管说什么都是错,因为他这个人,先就是歪的。
因为人歪,所以做不出对的事情,这就是邵安要达成的效果。
“后来圣上实在压不住,就只能由着众人参奏的结果,安排一件一件事往下查。”
李念哼笑一声。
连后宫的萧美人都知道,沈谦是李家的刀刃,为两代皇帝做了许多他们不能做的事情。
若真细细查下去,他身上能安置的罪名,大概多到数不清。
如今还能活着,倒是网开了一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