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数了三个站,在半个小时之后下车。这里又有一个十字路口,标着泛华路的那条路就是桑榆的目的地。
春晖告诉她,这里有一家小有名气的咖啡厅,只有少数人知道,苏语似乎就很喜欢来到这里喝咖啡。
但她具体什么时候会在,全部都要碰运气。
桑榆看了一看自己,着装整齐,没有什么大问题,于是她迈开步伐,往泛华路走去。
但她没走几步路,又听见哭喊之声。
桑榆顺着声音看过去,那里有不少人拿着手机在拍,画面中央是两个老人。
其中一个桑榆还挺熟悉。
……简直不能更熟悉了!因为那个老人就是刘志杰他爸!
他还抱着那个骨灰盒,但周围飘洒着灰白色的粉末,路人纷纷躲了躲,躲开之后接着看热闹。
“你快滚,快滚!”刘志杰他爸怒吼着,抱着手里的盒子躲,“我要报警抓你了!疯婆子,我儿子的骨灰都撒出来了!”
“我才要报警抓你!”另一个老人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还抱着骨灰盒到处咒,你到底要咒死谁才满意啊?”
刘志杰他爸骂道,“我咒你了吗?!跳脚什么?你又当什么好人!”
“你没咒我,但你咒我女儿了!”老人破口大骂,就差上手揍他一顿了,“她现在进医院接受治疗了,你再不济也要赔医药费!”
“你女儿进医院了关我什么事!别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推!”
他们吵着,桑榆却听懂了一件事,有一个被刘志杰他爸碰瓷过的姑娘似乎生病住院了。
像这样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情,报警叫警察也没什么用,两个老人互相骂了一阵,拿对方没办法,最后老人又扬了许多他怀里盒子的灰白色粉末,用力踩在粉末上用脚碾了碾。
刘志杰他爸被唬了一跳,似乎很想抡起骨灰盒砸向老人,但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只是骂着往后退,跑进了人群里。
那老人还是不解气,又连着踩了十几下。
吃瓜的人渐渐散了。桑榆看了一眼时间,还算早,于是她走上前去问:“叔叔好,我想问一下,你的女儿是不是叫陈甜?”
那老人抬头,见是一个比陈甜年纪小上些许的姑娘,吃了一惊,语气比刚才平稳许多:“对啊,你是甜甜的朋友?”
桑榆眨了眨眼,虽然只在游戏里见过面,但确实也算是朋友吧?于是她点点头:“是,我刚才听见你说她进医院了,怎么了?”
老人叹息着摇摇头:“她昨天被一个老东西碰瓷了一下,摸了他抱着的那个骨灰盒,然后回来之后就烧了一整天。”
“烧完就糊涂了,老是在哭,还念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名字,她老公都吓死了,连忙送去医院的,真是造孽啊……”
老人的声音无奈又痛苦,桑榆却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问老人:“您还记得她喊的是……哪个名字吗?”
老人苦着脸道:“不太清楚了,但记得似乎是姓胡。”
姓胡。
胡霞光。
可是——
桑榆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对。她应该没死的。”
被卷进游戏的人,只要在一个表层世界中没死,现实中就肯定能逢凶化吉,可是晚上陈甜变成了这样?
桑榆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在某一刻冷却了,冷得她牙齿打颤,那老人想离开了:“没办法啊……唉,我先去医院了。”
“等等,还请您等等!”桑榆回过神来,猛然喊住老人,等到他停下脚步,她才道,“您可以试试……试试对她说,‘你叫陈甜,你还活着,这里是真正的现实’。”
老人皱了下眉,似乎不太理解。桑榆继续道:“您试试!我昨天也给那个老人捡过骨灰盒,然后晚上做了很不好的梦,也许她只是有些受刺激了……”
老人略微困惑,但有了方法他还是愿意去尝试的:“好,谢谢。我会去试的,姑娘啊,你叫什么名字?”
桑榆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她不知道陈甜还记不记得她,但无论记不记得,都不重要了。
老人走后,桑榆又继续走,她穿过许多店面,又问了些路人,才慢慢摸索到那家咖啡厅。
说是咖啡厅,其实应该叫店更合适。而且还是那种藏在角落旮旯里的袖珍小店。
桑榆粗略目测了一下,店里的空间相当感人,可能两层楼加起来只能五六个人。
桑榆在门口徘徊了不到两分钟就被无聊到玩计时器的店员以热烈的目光迎接进了门。
桑榆看了一眼室内的复古风装修,随意点了一杯招牌饮品,问道:“这里现在有客人吗?”
“有啊,在二楼。后面楼梯,直接上就行。”
“好,谢谢。”
简单交流过后,桑榆拿着单子上了楼。
楼梯又陡又逼仄,桑榆走得颇为艰难。
等到上去之后她才现客人确实是有,但只有一位。
咖啡杯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上冒着热气,桑榆一眼就看到了她,她似乎在看书,修长的手指随意翻过书页,出细微的沙沙响声。
犹豫片刻,桑榆坐在了她的对面。
那是一个年岁约莫在二十五岁上下的女人,黑长微卷的,五官立体锋利,是张男女通吃的脸。
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桑榆,将书放下,桑榆微微朝她点头,道:“你好,能冒昧问一下,您是叫苏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