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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3页）

人记得神奇女侠奄奄一息垂下的头颅，那头女神的黑落到地面，浸在泥里；他记得绿灯侠被掰断的手臂，闪电侠被敌人贯穿的小腿肌腱；他记得海王被投于真空，火星猎人被困在火里，有一次望塔爆炸，而钢骨选择殿后，没有撤离。当然，当然还有蝙蝠侠。人记得住蝙蝠侠受创的每一次，每一次都使他激怒，使他悲恸，使他狂。

有时候在不会为人所知的深夜，无人看见的夜空。有时候人静静停留在宇宙里，垂眼望着脚下蔚蓝的星球。在这样身边无人的时候，宇宙里没有任何声音，光线从遥远的距离照射来，在这样极少的时候，人会允许自己对地球重启感到庆幸。人知道自己这样很卑劣，但他克制不住要为下一次重启而感恩：感恩于他不必拷问自己的人性，感恩于他不必亲自去做这件事。

偶尔人会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害怕。他会想，多亏了对下一次重启的期盼，使他没有跨越自己的底线，成为一个会被同伴们所不耻的人。

但是人从不敢说。他不敢吐出自己的心声，他唾弃软弱的自己。人在心底向拉奥祈祷，向氪星的神，向地球的神，向上帝，向任何一个他所知的信仰……

拜托了。神啊，请保佑这些人。这些好人，是我所知这个星球上最为伟大无私的人了。请你保佑他们平安，保佑他们幸福，保佑他们无病无害。

让我们共同相处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重启也可以，无论多少次从头再来，我们一定都会遇见，一定会成为现在的我们自己。

只是，不要死亡，不要永别。

否则的话，我该如何度过黄太阳下漫长到绝望的岁月？

有时人会产生一些错觉，就好像他的同伴们已经知道了他卑鄙的愿望，但是却宽容地原谅了他。

望塔走廊上遇见的时候，戴安娜会把他拉进一个连人都会感到疼痛的用力拥抱里，分开时朝他亮一亮臂上闪闪光的神造腕环，提醒他：嗨，我可是来自亚马逊的半神。

有一次绿灯侠从宇宙里给人带来一颗漂亮的行星碎片，作为生日礼物。“蓝大个儿，”绿灯侠说，“它不值钱，不是氪星的产物抱歉，好像有点地狱，我的错，”绿灯侠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我只是想说，我们所有人的相遇都像是行星相撞。你懂吧？你肯定看过，在宇宙里。它看起来只有一瞬间的火光，但是它的碎片会在宇宙里漂浮很久，真的，哪怕很久之后，你还是会找到它。”

闪电侠给他准备了一本厚厚的相册。“有些照片是上次重启，还有前几次重启的时候我们拍过的。我想办法还原了它，抱歉，我的电脑技术没好到这个程度，钢骨帮了我的忙。”闪电侠冲人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闪闪亮的笑容，“我就是我也喜欢翻相册，我爸妈的。所以，酥皮，我懂你。”闪电侠咧开嘴笑了，“就只是希望你今天的心情好起来！”

海王带他去看过海底王国的遗迹，它非常壮观，巨型的石柱上缠绕着海底植物，无数微小的生物在它身上繁衍，诞生，然后死去。他们在海水里漂浮，海水环绕着他们，但是并不冷。海王在通常情况下并不是一个畅谈的人，他身上同时有着渔民的粗犷与王者的威严，“人，”那天到最后海王说，“海水总是吞噬一切，但她会孕育出新的生命。”那一天人无比直观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钢骨给了他一个存储器。“你知道我也是重启的一份子，而一半的我是人型电脑，”钢骨笑了笑，他早已经不介意提到这一点。“你看，人，其实我每一次重启之后，都能把前面每一次资料全部打包给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人根本不敢把这份电子资料带回大都会，他小心翼翼捧着它飞到了孤独堡垒，认为大概只有氪星科技才能将它妥帖保存起来。

等蝙蝠侠终于找上他的时候，人不敢说自己到底是尴尬，还是忐忑里蕴含着期待。

“……我还以为我掩藏的很好，”人没有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伪装，他垂头丧气地说，“结果你们一个个都来拐着弯安慰我。B，你相信我，其实我没有想做什么危险的事，我不会去主动造成重启的，那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红太阳室里蝙蝠侠神情莫测地看着他，低声说：“这就是为什么，你才是正义联盟的主席。”

人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说，“你又来……你想说你自己就性格阴暗，要为所有最糟糕的可能性做预案，所以准备好了针对我的杀手锏？你明知道我默许了这个嗷！”人捂着下巴痛呼起来：“痛！”

在他面前蝙蝠侠危险地盯着他，半弓着腰，腿部微曲，像最顶级的狩猎者。“提高注意力！”蝙蝠侠低吼道，“注意你的左边！”

人条件反射抬起胳臂，挡住了蝙蝠侠从下而来的一记鞭腿。

……那天最后，以蝙蝠侠的恨铁不成钢做结尾。蝙蝠侠站在人面前数落他：“用用你的级大脑！”蝙蝠侠怒道，“你又不是记不住！上次他们跟我说，我死了之后你差不多能冲上去硬抗达克赛德？看在上帝的份上，人，你最好把这些战斗技巧现在就记住，”蝙蝠侠冰冷地说，“否则我真不知道，我死了之后你该怎么办。”

人，人真想哇的一声哭出来，“蝙蝠侠！！！”人委屈的瞪大眼，他坐在地上，蝙蝠侠站在他面前，他抬起那双氪星蓝眼睛仰视着蝙蝠侠，又气又难过：“明明正义联盟的大家一个个都来安慰我，怎么只有你在知道我不擅长分离之后，冲上来揍了我一顿？！你还，你还故意提起这个！什么死不死的！”

蝙蝠侠拢起披风，低下头看他。

“你明知道这是为什么，”蝙蝠侠平静地说，“卡尔埃尔。”

人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蝙蝠侠的下一句绝不是他愿意听的，但他无法阻止蝙蝠侠。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冻结拉奥啊，他明明是不需要氧气的，却已经感到了窒息。

蝙蝠侠明知道人的痛苦，他的心脏也在胸腔里共鸣，他浅浅吸了一口气。痛苦永远不会真正打败这位黑暗骑士，无论倒下多少次，他都会站起来，对生活挥出一记重拳。

“卡尔克拉克，你要记住，我是会死的凡人。”

蝙蝠侠安静地说。

“谁也不知道我们还能重启几次。我所能做的，我的朋友，只有把我最好的留给你。”

人想说，对，所以你想方设法要教会我如何更省力、更能保护自己、更能够让我活下来的格斗技巧，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学？

啊你肯定是已经想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