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樯眨眨眼忘了悲伤,事隔经年她又一次从身边男孩的身上感受到那股与世隔绝的疏离和孤独。
孤独的人总是会同病相怜。
读高中的时候路明非连续蝉联三年的年级第一,但有人告诉苏晓樯说这小子读初中那会儿还是根长在仕兰中学角落里的杂草,谁都能上去踩两脚。
有时候她在教室的另一个角落悄悄看男孩的侧脸会想是什么改变了你呢,是什么让你从那个满嘴都是白烂话的衰仔成了今天这样威风凛凛的路师兄呢?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诺顿问。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问我干什么。”苏晓樯说。
“我们天生就有缺陷,只有极少数能明白爱的含义,以至于即使感受到一点点温暖的东西也要拼尽全力去抓紧它。”
梦境中的黑暗越来越浓,苏晓樯看着云来云去,片刻后她说:“能别再出现在我梦里了么?”
“为什么?”
“我总觉得你不像是被这个梦境杜撰出来的东西,而是一个真正的幽灵。”苏晓樯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而且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和路明非修成正果的,你老这么出现也不是个办法,哪天春梦了无痕什么的谁知道你有没有偷看。”
“有一天你会庆幸我出现在这里。”诺顿微笑。
“放屁,谁知道你是什么东西。”苏晓樯呲牙,凤眼微眯,“万一你觊觎本小姐的美貌怎么办?”
“我们都不是一个物种。”男人叹了口气,“精灵会爱上哥布林么?”
“也对,我根本就对你不感兴趣,这里可是我的梦,谅你也没本事胡来。”苏晓樯哼哼,这姑娘心中得意心说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至少还有点自知之明。
“别误会,其实在这个比喻里你才是那个哥布林。”诺顿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苏晓樯生气地鼓起腮。
也就是在同一天苏晓樯醒来的时候现自己并不在宿舍的床上而是在一间装修颇有些奢华的咖啡馆里,深夜中咖啡馆并没有营业,店里寂静无声,四下都是通透的落地窗,头顶悬着巨大的枝形吊灯。
她拿出手机来查看到芝加哥大学的距离,却现足足有十三公里。
桌面上摆放着两杯仍在冒着热气的咖啡,苏晓樯醒来的时候正手捧着一杯,而另一杯则只剩下一半,旁边还胡乱揉着一团像是已经使用过的餐巾纸。
她微微打了个寒颤,站起来摸了摸对面的椅子。
还是温热的。
就在她入眠的那段时间,她的身体悄无声息的推开了芝加哥大学宿舍的大门,然后横跨十多公里的距离来到这样一间极有格调的咖啡馆和一个尚且不知到底是谁的家伙喝了一杯咖啡。
苏晓樯想也许自己现在应该找的不是心理医生而是神父。
——两年前初次接触诺顿的时候苏晓樯尚且不知道这个世界居然还隐藏着那么多普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触碰的真相。
这一次路明非终于愿意将所谓暗面的社会展现给她,原来这个世界黑暗与光明是并存的,而在光与暗之间一直伫立着一座绝境中的城墙,筑成那座城墙的血肉来自一个名叫混血种的群体。
苏晓樯咬着一支铅笔小心地推开门,她看到妈妈蜷缩在沙中睡着了,那个虽说已经年近中年却仍旧保养的很好像是少女般娇嫩的葡萄牙女人正穿着丝绸的睡衣怀中抱着巨大的熊猫玩偶,轻轻打着鼾。
自从一天前路明非引荐了一位自称女娲的女士帮她治好了老爹的脑血管疾病,妈妈就像是终于卸掉了肩上的担子,好几个月来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虽说其实家中的产业一直都是苏晓樯在经手。
以老妈的智商可能会在掌权的第一天就被架空了手中所有的权力。
她蹑手蹑脚的从冰箱里找了个苹果叼在嘴上,回到房间,镜子里倒映着她有些苍白的脸。
以苏晓樯的聪明已经猜到了诺顿其实是路明非他们那个世界的人,或者说龙。
其实自从那次梦游之后她已经很少再做那个从山上眺望远方的梦了,可她还是记得那个年轻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也记得他那张像是永远做出忧愁表情而显得有点囧的脸。
她能够确定那并非自己的幻觉,也并非某种精神分裂的产物。
可是要告诉路明非么?
告诉他其实自己早就有机会能接触那个藏在冰面下的世界,又或者其实她早就已经是那个世界的人了?
不,不要。
苏晓樯的心里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在说话,她说不要苏晓樯,你不要告诉路明非,你也要成为那个世界的人,你也要能站在他身边。
就像夏弥,就像陈墨瞳,就像绘梨衣。
某一个瞬间一抹暗淡的金色忽然吸引了苏晓樯的视线,她看向面前的镜子,在镜子里端详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瞳孔里……好像有金色的光一闪而逝。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某种极端的心悸从灵魂的深处油然而生。
像是另一个梦中她看到路明非被一段树枝贯穿时的那种感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