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写都死了!你以为你比他聪明吗!”二叔不住的锤着桌子,震天响的痛恨如同利刃穿破人心。
我以为我不会再难过了,但听到这话时,我还是被老天爷狠狠的打了一个巴掌。
什么叫做“林默写都死了”?
我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屏息凝神的听着,表哥替我问出了我想问的话:“什么意思啊?林默写不是心脏病病死的吗?”
“默写那孩子经济困难的时候熬了那么多年,病情一直都还稳定,反倒是你大伯找回去,生活富裕了,身体每况愈下,没多久就病死了?”二叔字字句句戳我心肝。
一个反问倒把我这个当事人也问住了,我回过头来反思这个问题,才现,写哥的死还真是蹊跷啊……
我以前一直以为是老傅痛恨林阿姨把我养的浑身是病才刻意减少付给林家的治疗费,但仔细想想,老傅难道不是比以前给的更多吗?不提老傅,就光说高辛辞那些年为了哄我开心,砸进医院里的钱也不少了,写哥的身体怎么会更差了呢?
除非是,有人动了手脚。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才想起来,写哥那年跟我说过许多奇奇怪怪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是遗言,他好似早已看清了自己的末路,我偏是一句都没明白。
“那年,我跟你大伯一起回临江去接时时回家,我们便把林默写这孩子考察了个通透,那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又是从小把时时养大的,感情深厚,我们就想过把他也一起接回家里来,他的病我们想办法治,而他只要负责继续陪伴时时就好,将来年纪大些,订了婚就算了,什么家产家业的不重要,只求时时能平安康乐的度过一生,小写那孩子也愿意,我们也就安心了,谁知我和你大伯这个计划制定好后没多久,他就进了医院,我们知道,这是被算计了,可我们完全找不到凶手,我们只能等待他的死亡到来。”
二叔深深叹了口气,一时间,我好似还听到抹眼泪的声音。
“再后来,为了保住时时的平安,小写强撑着祈求我们再给时时寻觅一个能保护她的人,他可以为此和时时保持距离,哪怕最后一面也不见,我和老大不忍心,可也没有办法了,只好答应,于是,便接连去高家、和赵家相看,赵家家境富裕,内里也平安,但赵看海那孩子实在天真,对于时时而言,他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高辛辞那孩子,你见过了,也看得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他又对时时痴情,所以即便高家危机重重,时时也只能闯一闯这鬼门关了。”
我一时哽咽,听到这儿我基本也明白了,写哥就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就可以永远陪在我身边,可惜他不能,他整条命都舍给我了。
他临死之前没有怨恨,满满的都是对我的担忧,他舍掉自己的感情,只为了保全我,他生生把我推出去,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死去……
谁又能明白,写哥眼睁睁的看着我不情不愿的跟高辛辞定下婚约时他是什么感受?
他亲口说了不喜欢我,又亲手把我送给旁人。
“人的贪欲是可怕的,你或许会觉得,就老宅这一帮乌合之众,他们翻不了天,可你要晓得这里是刮着多大的风,这里有成百上千人啊!疏忱,几个人闹事,那是小菜一碟,可若是这上千人、每一个都憋着坏主意冲着时时来呢?我们是掌家,不是神仙,有些危险我们也是看不见的,我们自认护不住时时,所以高家有意求亲的时候,我们只能把她送出去,时时或许会不愿意,可这是她活着的唯一的办法,好在,时时是喜欢他的吧。所以疏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走吧,时时这边,有爸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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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拍了拍表哥的肩膀,而表哥默默不语,许久也不能下定决心。
他不肯抛下我,可他不得不抛下我,就如同当年的写哥一样;而我,我曾经死缠烂打的宁死都不要写哥丢下我不管,偏要赖着他,可如今面对与他这么相像的表哥,我却只希望表哥赶紧丢下我离开。
我就是个灾星,无论是谁,接近我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不能再害人了。
可我终究是没有等到表哥的放弃的。
“这是什么?”二叔忽然惊了一惊,我看不到他那边的情况,可就听这样的语气我也猜得出来,是二叔现了表哥收着的我的手机。
表哥不明所以,淡淡的说了句:“时时的手机啊。”
“时时在哪儿?她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二叔急了,当然,他也现了我的窥视了。
“时时的手链掉到湖里去了,好像还挺重要的,然后她就跟着一块捞去了,在船上呢,就把手机给我了。”
“糟了……”二叔的话音都开始颤抖,我生平第一次听他如此慌张。
表哥不知道我曾落水的事情,所以他自然不会明白二叔的感受。
我在哪里二叔都不会如此惊惧,可我偏偏是在湖上,要知道我最怕的就是水,水与我而言就是一道屏障!我跨不过去,我就还是那个胆小怕事、天真烂漫的傅惜时,可我要是跨过去了,那就说不准了……
我听到那头传来一阵急奔跑的声音,我知道,二叔很快就要来找我了,可我反倒平静了许多。
我再次拾起那截未编织完成的丝线,把自己一生的苦楚和委屈全都包裹了进去。
这是写哥临终前,最后一次把我抱在怀里,手把手教给我的。
我哭着说,我舍不得他。
他擦掉我的眼泪,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对我说:“宝宝,以后你想哥哥的时候就在门口挂一个风铃,风铃一响,哥哥就回来了。”
我那时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他是骗我的,死去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可我还是如痴如醉的做了好些年,如今我做风铃的手艺都快赶上专门做这些的工匠了。
我最后把几个小铃铛系在了丝带上,将这个做好的风铃挂在船头,余光中,我看到二叔和表哥站在岸边。
风一吹,铃又响,哥哥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连梦里也没有再出现过,我恨他,恨他骗我,可我还是站了起来,对着那个风铃不住的祈愿。
“哥哥,我已经做了上万个风铃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话是这样说,现实,总是不尽人意的。
没有人在等,也没有人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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