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关和蓝谷关,经常被世人混淆。只有在其间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之人,才永远不会搞乱了。
蓝谷关是商帝国皇陵外的一处险要关隘,也是当年龙骑损兵折将的伤心之地,更是商国箭神霍光最后一战的所在。而蓝关,则是扼守武关道通往梁国的最后关隘,自蓝关向东南,破武关,就进入荆楚大地,而蓝关若是失守,则楚国兵锋,不到百里便可兵临梁城之下。
两处关隘相距也并不远,也是不到百里,故世人常常把它们混为一谈。不知千年之后,是不是后世的史家也会犯同样的错误。
至少,今天,在故道上匆匆赶路的人,不会弄不清楚。东军扼守蓝关、蓝谷关、潼关,失任何一地都是万劫不复,奇怪的就是无论是蓝关外的楚军,亦或潼关外的韩魏联军,都跟商量好了一般,偶尔搞个军演游行,却从未正儿八经地尝试破关。是彼此猜忌,还是疑兵之策?天晓得……
我骑着战马,慢悠悠地从梁城北城,往东城方向去。还有大半日的时间,我也不是特别着急,甚至在东城郊外看到那条萧瑟的小道,通往听涛小筑的路时,我都起了心思去走一趟,不为别的,就是我家羲和还留在那的大红色的衣妆,以前是怕暴露不敢取,而今却是兵荒马乱,只怕当时的小筑早就毁在兵祸之下了,罢了,罢了,我们家羲和这些年身子骨日渐福,虽然还是那么明艳撩人,只是那身材,再也不复当年刻骨般的窈窕了。人近中年,韶华已逝,唉,回不到过去了。
还是直接去东军的军帐吧,毕竟还是要他们配合,别一整晚明火执仗地攻城,我想溜进去都难。也不知道宋豫哥这会在哪个方向,东军要照应的方向还真是不少呢。
接近东军大帐了……这还真是头一回呢,大梁东军,一直扼守东境,既要守土,还要伺机有所图。凌玉刚,作为大梁与梁赞齐名的传奇将领,平生历经百战,未尝败绩,甚至比老梁还要更彪悍。只不过老梁挟灭商的战功,才勉强略高凌玉刚一分罢了。
有军机处的腰牌,我倒是一路无阻。只是这越接近帅帐,我越觉得诡异……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异样,恰恰就是,太平静了。感受不到任何高手的波动,那只有两种可能,一个就是真的没有高手,另一个就是……这东军的水,比老梁的西征军还要深。
暂时也顾不上左右寻思了,就索性直奔东军大营方向过去。
临到了,我下马,跟着传令官,步行前往东军大帐……我不曾想到的是,接下来给我震撼的就是,不见凌帅,不知将尊。
即便我手持的是代表中军最高权限的军机处特级帅令,但一路上所遇到的东军各部主官,要么是视若无睹,更有甚者还鼻子里哼一口冷气,还好了,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让我进了大帐,抬眼望去,就是那大案后边坐着的东军主帅,凌玉刚。
我举目四望,没有看到宋豫哥的身影,多少有点失望,不过也正常,东军所在的位置,实在是是非之地,各路得力干将被派出去,再合理不过了。
站在帅帐之中,那凌玉刚似乎也无暇搭理我,正跟几个参谋军官对着地图在讨论什么,我倒也挺好奇的,远远地瞅着那份地图,陷入了沉思。
也许是我这份淡定,亦或我对那份地图展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重视,凌玉刚反而停下了他的装腔作势。招呼参谋官把地图收了,才僵硬地冲我笑了笑,“贺将军来了啊,不知有何指教?”
“中军主帅公子丹帅令,绝密,请凌帅单独接令。”,我淡淡地举起一份竹简,通常情况下,梁军已经改用锦布传递军令了,价格虽然是高了些,但贵在轻便,携带方便。如果再出现竹简,那就是更加庄重、正式的高阶军令。
那两侧的东军将领,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有相当一部分都带着戏谑的表情,看着我。我注意到了,那些都是少壮派军官,他们打出生起就没有看到过竹简。
东军的治军,还是非常严格的,虽然少壮派军官对我们这些老古董的做派,鄙视之极,但自始至终还没有一个出言挑衅的,这要放在我西山军……我倒是想借机挑衅一把,不过这些军官显然是有极佳的素养,愣是没让我找到机会。
凌玉刚讪讪地笑了笑,一挥手,这帐下各路少壮军官就起身,有些不甘,甚至愤愤的表情瞅了我一眼,才不情不愿地退出了帅帐。
说心里话,我其实还蛮羡慕东军的组织严明,甚至比老梁的征西军还讲规矩。
“贺将军,是啥要紧的命令,把您这西路军主帅都给吹到我东军来了?”,凌玉刚笑着说。
我也顾不上他言语中多多少少的嘲讽之意了,只是把竹简向他抛了过去。
凌玉刚伸手,一把握住了竹简,展开来看了许久,才抬头看向我,“贺帅为何不从西山军方向入梁城,按照战情通报,西山军已经占据外城两日了。”
“凌帅,您是真不懂公子的用心么?”,我抛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回去,我不知道凌玉刚心里会怎么想,我就等着他的答复。
“还请贺帅指教!”,这老狐狸,把球又不动声色地踢还给我了。
“据探报,梁城守军主力,都集中在东城方向……”,我也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
“哦,贺帅是觉得,梁城,可能在东城方向做文章?”,凌玉刚滴水不漏地答复。
“那,他也要有可做文章的空间不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贺帅的意思是……东军防御有可乘之机?”,不得不佩服凌玉刚,无论治军还是谋国,都是有他的一套,把话说得适可而止,甚至连烟硝味都闻不到。
“凌帅多虑了,公子对凌帅那是赞不绝口。只是我这西边的部队,已经遭遇了两个方向的多轮攻击,损失不小。唯有东军,各路制衡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小弟颇为佩服!”,我借机小小地吐槽了一把。
“西山军,满打满算就是5万人马吧,那吃柿子捏软的来,换了我是梁城,只怕也会把西边作为突破口?”,这孙子……这是赤裸裸地鄙视了啊。
“用兵,贵在适度,公子对战局把握,自然知道西山军方向是弱点,但弱者也有至强之道,梁城守军就算突破西山的重层阻击,可他们能去哪?倒是东军方向……”
“所以,这就是你要从我东军前沿突入梁城的理由?辱我东军在前,还要用我东军在后?”
“末将从未有任何对东军不敬之词,这是中军帅帐的命令,凌帅如果觉得不妥,自东军到中军不过2o余里,往返不过1个时辰。末将可以等,但下半夜,东军的攻势,还请依照中军指令,暂停半个时辰。”
凌玉刚在上,突然乐了,“为贺将军争取一段时间入城当然没问题,只是……以贺将军的修为,需要我东军配合演这场戏么?您当赵高是三岁小儿?凌某不才,但我可以保证,贺帅走出辕门的那一刻,今夜您要从东门进入梁城的消息就会送到赵高面前。”
“凌帅的意思是……?”
“梁城周遭,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真的么?”,我故作轻蔑地笑了一下,把无尽的猜忌留给了凌玉刚。然后我就出了帅帐,找了处避风的地方,安心打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