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那些寻常部族,但凡出现一柄出自秦、汉少府的制式青铜器,基本都是会被头人、小王立刻拿走,当做传家宝供起来的。
底层勇士,实在实在战斗力出色,或许会被赐予一件非制式青铜器;
没有那么出色,那就只能拿着木矛、石斧,乃至于骨、石为尖,木杆为身的长杆武器上战场。
何谓非制式青铜器?
非秦、汉少府出场,不曾在华夏政权武器库留下备案,出自某位乡野匠人之手,并经由汉商走私到草原上的、质量层次不齐,且无法像制式武器那般,通用零部件的青铜武器,统称为:非制式青铜器。
用后世人更能理解的话来说,秦、汉少府出产的制式武器,就像是二战时期的中正式、38式。
而出自乡野匠人,经过走私渠道流入草原的非制式武器,则像是磨损严重的汉阳造,更或直接就是小作坊仿制的杂牌步枪。
至于骨器、石器,乃至于木器,那就基本等于长矛、猎弓这样的冷兵器了。
没错;
在秦长城军团南下平叛,将足够装备十几万人的武器军械,全留给塞外的匈奴人之前,游牧民族列装的武器,便是停留在如此落后的阶段。
时至今日,匈奴人依旧没能攻克,或者说是依旧没能找到攻克青铜冶炼技术的门路。
那些从西域、中亚,乃至汉北边境掳走的工匠,帮匈奴人熔铸个神相、容器倒还行;
竭尽全力,也不是做不出一些简单的非制式武器,武器青铜兵刃、钝器,以及长杆武器尖部之类。
但更复杂的东西,比起一体化的青铜剑,乃至于结构复杂的弩机,匈奴人至今都无法掌握。
过去这些年,汉家之所在打不过匈奴人,一者,固然是步兵对骑兵的天然兵种克制;
二者,便是秦长城军团留下的那批制式武器,将华夏农耕文明,在北方游牧之民面前的武器装备优势基本抹平。
——汉家有制式武器,匈奴人也有!
但匈奴人有的骑兵,汉家却少之又少。
基本同样的武器装备,却又天然的兵种克制,汉家打不过匈奴人,也就是可以预见的事了。
其实也不是打不过;
只是局势不利的时候逃不掉,局势有利的时候又追不上。
打不打,在哪打的主动权,根本不掌握在汉军将士手中——匈奴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打就打,想撤就撤。
如今却不同了。
有了河南地,汉家也将在肉眼可见的未来几年,拥有相当数量的骑兵部队,汉匈双方之间存在的兵种克制,将再也不复存在。
至于武器军械的水平——匈奴人手里的秦制武器,已经消耗殆尽,且老化、磨损严重;
反观汉家,仍旧在源源不断产出、列装制式武器的同时,甚至还在稳步推动武器装备的更新、迭代。
此消彼长之下,汉匈双方之间的武器军械水平,再次回到秦时的‘热武器痛打原始人’的状态,也是可以遇见的事……
言归正传。
匈奴人,确实至今都还在遵守,并信奉冒顿单于那句‘头可断,血可流,土地不能割让’的霸气宣言。
但这并不是因为匈奴人,多么有志气、有原则,又或是多听冒顿单于的话;
而是过去这几十年,已知世界根本没有任何一个文明,能把匈奴人逼到需要考虑是否割让土地的地步。
只是现在,时移世易,往日不再。
匈奴人往日的霸权不再,匈奴帝国无敌于世的风头不再。
真到了这种‘要么割土,要么割肉’的地步,匈奴人脑袋里想的,大概率不是冒顿单于留下的匈奴组训;
而是早在千百年前,就已深深刻入游牧民族灵魂深处的基因本能。
——生存。
为了生存,游牧民族一向是没有下限的。
他们可以为奴为婢,可以当牛做马;
只要能活着,他们愿意献出除生命之外的一切!
这里的‘一切’,可以是勇敢、坚毅,以及悍不畏死;
可以是勇往无前,向死而生。
但当以上所有选择,都不再有效果、回馈的时候,游牧民族永远都不会放弃最后一个选择。
——低头,以及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