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知道失踪的皇长子早已出现,并且就在京城的人只有关系亲近的这些人,于是京城里舆论还是高涨的态势。
而随着皇后凤诞吉日的临近,这股热议更是被一波波地推向了高潮。
原本宫闱中事民间不得妄议,难得这次官府竟然没有强行禁止,大伙就更放开胆子来说了。而由此衍生的各种猜测也层出不穷。
凤诞是十月初十。
初九这日,接到圣旨的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起了赴宴的妆服。
与此同时,外头的各种传闻也悉数都入了家家户户的后宅。
皇后这次举办凤诞寿宴,是近十年来的首次。前些年家国不宁,帝后都省吃俭用,龙凤袍服都曾经连续三年不曾添新,自然不可能再为己身操办宴会。即便是为了提振士气,也只是在年节时登上城楼与民同乐而已。
所以这一次的宫宴,有着庆贺天下安定的意义在其中。
再加上皇位继承之事悬而不决,所有人也都察觉到此番宫宴定然会有些不凡之处。
知晓杨奕存在的人,尚算沉得住气。那些还蒙在鼓里的,早就已经派出了多人马前往街头巷尾搜罗消息。
毕竟这是关乎整个朝堂的大事。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会不关心未来谁继任新君?宫中又如何解决这个难题?解决不了的话这大周臣子又该何去何从?要是硬着头皮推一个上去,不是不能认,但他来历如何,性情如何,才能如何,大家从何揣测?
于是这些天往宫里递的折子没少递,请求面圣的文武官员也没少在乾清宫里出入。
然而不管是书面还是当面,皇帝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
一定要说有变化的话,也就只有帝后的精神气色看上去明显变好了。就连太医院里悄悄传出的消息也说,皇上脉象调和,已恢复了废太子之乱前的健康状况。
废太子出事之前,太医院的诊断就是,皇帝再保持现状四五年不成问题。
那也就是说,虽然燕王不能再继承皇位了,起码朝堂还能稳上个四五年。也许这四五年里,能够找到个解决的策略也未定。
这种可能当然是微乎其微,可大家似乎也只能这么想了。
于是就看这次宫宴上,皇帝会不会有所暗示。
而明日的凤诞,便使人空前地期待起来。
裴家上下早早就准备好了礼服,初九下晌,傅真和裴夫人在讨论各自佩戴的头面首饰,自然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宴会也充满了不确定。
“皇上既然派出侍卫盯着易家,那易家的心思他必定是知道的。没有出手阻止,到底是想要当场打脸,把易家和郭家串通一气,还想从朝中分权的企图当众揭开呢,还是有着别的什么考量?”
把最新一轮传消息进来的护卫打发下去后,傅真就忍不住嘀咕起来。“这易家可真可恶,娘娘好不容易等到了大殿下回来,能母子团聚过个寿,而且朝中这么多年了,终于上上下下能够松口气,乐呵乐呵,他却非要挑这个机会给人添堵,哪怕是没有大殿下在,他这也属于放肆了。”
易家跟郭家交好的事他们都打听到了,不出她和裴瞻所料,他们这伙果然就是曾经不服皇帝的那帮归附的义军之一。梁郴他们分别去兵部和曾在广西任职的将领处打听过了,郭家虽然这些年在对抗外敌事上也出了力,大方向上是没错的,但确实对于皇帝当年只给他论了二品将军仍有不满。
朝中每三年一次的传召,他多是称病不来。要不是职务上没出错,要究他个抗旨之罪施点惩罚也是可以的了。
所以说,宫中此番在皇权事上露出空门,郭家易家之流不为所动,属实不太合理。
因为哪怕他们不想动,往往他们底下也会有人撺掇。
“当年打天下都是集四方之力,像郭家易家这样的还有呢,不过是还没露面罢了。”裴夫人拨弄着面前一堆珠玉说道,“不过水至清则无鱼,都有七情六欲,哪能做到个个高风亮节呢?能大事上不糊涂已不错了。
();() “易家冒头也并非坏事,不过份的话给个警告,过份的话,就杀鸡儆猴。朝堂权术,哪朝哪代都有。如何平衡,就看帝王的驭人之术了。话说回来,用人之术不也正是帝王之术吗?”
说到这里她挑出一枝大凤钗,在傅真正髻上比了比。
傅真配合着她把头伸出去一点,也表示认同。完了她笑道:“母亲虽身在朝堂以外,对朝上之事却见解颇深。”
裴夫人把凤钗包起来,推到她面前,不乏得意之色:“你别看我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儿,当年在周军中,我可是娘子军里排头几位的。每次有伤员,我都跟着军医抬伤兵,调药草。他们爷们儿打仗,回到房里说的还是那些。我不懂也懂了。
“再说了,你以为当年打仗的时候就没有明争暗斗吗?一样都有的。郭家为什么只得了二品?是因为郭肃曾经就在阵营里排挤别的首领,造成过无谓的伤亡。这人胸襟不行。
“反正不管在哪儿,但凡涉及权与利,哪里能有那么干净?
“咱们四家之所以铁了心地辅佐皇上,也是一路过来看多了这些事。
“加上皇上确确实实是个明君,他当皇帝是对得住那些死去的将士的,所以我们都服气。不然的话,史上那些朝代出过的夭蛾子,咱们大周一样也不会少。”
裴夫人的神情是少见的深凝,很明显这席话背后藏着许多不为傅真他们这些小辈们所知的过往。
傅真道:“从来没听您提起过这些,您跟我好好说说吧?”
裴夫人笑道:“有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
傅真摇着她的胳膊:“最近闲下来了,总是觉得无聊,您跟我当故事讲讲也好。”
裴夫这才停下挑选玉镯的手,笑睨她一眼:“那也得改日。今日先把手上事办好了。易家那边,大殿下既然留意上了,那他也当有行动才是。且看他对此到底什么态度吧。”
说完她把一只翠绿的镯子套到傅真手腕上,左右端详道:“真好看。果然这种好东西就该你们小姑娘戴着才合适。”
……
暮色拢住了大地,杨家这边,贺昭也把成套赴宴的袍服给杨奕捧出来了。只是杨奕却没分过来丝毫注意力。
陈嵩连日都在紧盯易家,兴许是对手上的计划颇有信心,从皇帝祖籍找来的两个杨姓子弟,这几日不但公然出入易家门庭,而且易家还请了人上驿馆去教他们礼仪。
当然光有这些还不够,要想见到帝后,还得有个入宫面圣的资格。
于是易家又让这二人持着路引及户籍文书将来历报到了礼部,以皇帝远亲族侄特地进京为贺皇后凤诞为名,预先求得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