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的眼睛很吓人,他只是看一眼,便心虚得失去了力气,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屁股都是我找人帮你收拾的,还问我怎么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的亲卫都死了两个,还被他给逃了。蠢货,此事若累及宗族,你如何担待?”
苏司业彻底不说了。
主母深吸一口气,道:“滚过来。”
她走到神台前,苏司业跟着过了去,跪在神台前,影子落在铜镜中。
苏司业抬头看向铜镜,只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什么异兆也没有。
但在主母眼中,铜镜流淌的神光穿透了苏司业的倒影,但这倒影里,却忽然冒出一点若有若无的黑气。
苏司业自己看不到,但主母的眼睛却看得分明,便又给了他一脚:“蠢货!”
烟岚云岫,秋雨垂丝,天地俱寂。
在这沉沉天色之中,只有一艘小小的舟楫在衰败的莲湖之中飘摇。雨水一颗颗砸落在湖面上,如同银珠坠落,渐起的水花又化作蒸腾雾气,便使得山水之间的云雾越浓重。
渔舟上挂着的灯火昏黄一片,一个妇人在船舱中借着灯火翻阅着文字。两个头花白的,但面相却年轻的侍女在一边伺候着。
小火炉煮着茶,火起和烟气排开寒意,才让人心中觉得暖和一些。
苏司业跪在舱外,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打湿了他的头,浓重的寒气便让他瑟瑟抖,嘴唇都冻得铁青一片。
那妇人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道:“让你在天狐院做司业,你回来做什么,有什么话不对主母说,偏要来见我?”
苏司业低头忏悔道:“主母说我为魔所趁,只有祖奶奶能救我。”
妇人细细端详着苏司业,她的容貌并不显一点老态,与苏司业比起来,反而是苏司业看起来更老一些。
妇人招了招手,苏司业便乖乖靠过去,乖顺得很。
“你何日修成的四品?”
“已经有三年了。”
“功满神足而成?”
“功满了,神不足。本来是还没有修成四品的本事,只是意外得来一枚神元舍利,因此补足灵神,才修成四品。”
妇人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真是大胆,什么东西都敢吃,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苏司业便抬头看向妇人,妇人的眼睛明亮温润,像是深不见底的潭,看着看着,便仿佛沉入潭里,献入黑沉之中。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苏司业只觉得身子被晃动,便缓缓醒来。
睁开眼睛,便看见妇人手中拿着一截雪白的莲藕,此刻莲藕上若隐若现跳动着黑色的咒文,被妇人以荷叶包裹,着侍者沉入莲湖之中。
“急功近利,什么都敢吃,里头藏着阴魔都不知道。难怪主母要你来寻我,也就我这里还能帮你祓除阴魔了。”
阴魔一除,苏司业终于觉得心头松快一些,又后怕道:“多谢祖奶奶救命!”
“你从哪得来的神元舍利?”
“是门客进献的。”
“门客?”祖奶奶眼中流淌着腥风血雨,问道:“主母知道了吗?”
苏司业道:“她知道了。”
“那你就不必再管了。你既然赋闲,那就修身养性少折腾,安安信心修行吧。”
苏司业认罪道:“我辜负祖奶奶一片期望了。”
“你是辜负我了,我厚着脸皮让主母送你去天狐院当司业,你做出这些蠢事,我怎么跟主母交代?”
苏司业低下了头不说话。
祖奶奶摇了摇头,道:“我当初就该听主母安排,不该一时心软,为你求情。”
苏司业脸胀得通红,更说不出话来。
祖奶奶恨铁不成钢,终于觉他确实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只好道:“这些都不提了,跟我说说,最近那位可有什么动向吗?”
苏司业松了一口气,道:“那位最近要我们巡查狐子院,对狐子院还是上心。”
他有几分忧虑,道:“祖奶奶,那位这么偏心野狐,难道真要把我们从天狐院踢出去?”
祖奶奶缓缓摇了摇头,道:“野狐要成气候还早着呢,但圣心有动,该避一避还是避一避,你回来倒也未必不是好事。”
她喃喃自语道:“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尽如人意的,哪怕是天仙,也有算不明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