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我动手。”叶疏白平静地阐述事实:“你现在活不过两日了。”
听到这话的柳络因捂着嘴,不敢置信地慢慢瘫软在地,掩面泣不成声。
“都是报应。”柳正虚瑟缩在地上,似乎也认清了现实,眼睛亮了亮,好似突然又有了些力气,一字一句道:“我虽没像他们那般趁你受伤对你动手,但是事后却替他们掩下所有恶事,还帮着他们慢慢抹掉你的存在……”
他用枯瘦的手捂住脸,两行热泪滚落:“我并不想害叶师叔,只是宗门当时只剩东方与欧阳两位师叔,魔修虽退,但我宗伤亡最为惨烈,其他大派早对我们虎视眈眈,若无渡劫强者支撑,怕是要被蚕食得一干二净。”
“叶师叔看在祖父跟父亲的份上,原谅我可好?祖父素来疼你胜过疼我千百倍,为了教导你,都少有指导我剑术,父亲亦是处处照拂你,凡事皆以你为先,资源功法都是你挑剩的才有我的一份……你喊他们师父,喊他们大师兄,你可记得?”
“祖父为护四洲,被魔修斩去头颅,父亲为护宗门,被魔修的毒虫蚕食身躯,他们临死前都让你助我守着宗门,
你可记得?”
叶疏白眼中无波无澜,没因他的话起半点怜悯之意。
或许五百年前的他会被这样一番大义和温情所打动,但时至如今,他早已看透,所谓大义背后,未必没藏着私心。
最初的柳正虚或许真是为了宗门安定,但后面将叶疏白的功劳冠在自己身上,打压第十峰并一点一点将其边缘化,这些难道也是为了宗门吗?
师父一直都在教他做个大善之人,但是温云也教了他,对恶人时就该收起善。
柳正虚见叶疏白不反驳,心中生出些希冀,像条狗似地匍匐在他脚边,呜咽着沙哑求:“叶师叔救我,师叔救我……你能杀他们二人,定已恢复了修为,只有你能救我,你怎能不救我?我不想死,宗门失了掌门要大乱,我得出来主持事务。”
他囫囵说着些含糊不清的话,涕泗横流,生命力在他躯体中耗尽,他的修为一跌再跌,现在连炼气期都不如,只剩下些残留的灵力还在了。
然而叶疏白只是轻叹一声,告诉他:“柳正虚,你现在这般,无人可救你。”
柳正虚喘着气,自嘲地笑:“这几千年来我们都觉得仙路断绝飞升无望,所以不信什么天道因果,但是现在因果终于降到我头上了,我冲击渡劫失败便是昔年的因种下的果……”
“并非这番因果。”叶疏白漠然看着他:“你闭关后,谢家勾结魔修败露后已倾覆,而谢家给你的所谓突
破渡劫的秘法,也只是魔修的法门,实则只是消耗你的寿元来强行破境,无论成功与否都是死路一条,你没发现吗,你现在寿元已经耗尽了。”
“什么,谢家怎么可能勾结魔修……”
柳正虚不敢置信,他甚至都打算让柳络因同谢觅安结成道侣,听到这消息后,顿时心神大震。
“你字字句句都说为宗门,却不知自己轻信魔修的话,险些害得宗门被魔修所毁。”
叶疏白说罢,将一枚记载了谢家之事的玉简丢过去。
柳正虚一死,他的躯体很可能被墨幽控制成为傀儡,届时清流剑宗便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谢家,不复存在。
柳正虚颤抖着爬过去,目眦欲裂地握着那玉简,用最后一点灵力读着里面的消息。
这玉简出自消息最灵通的万家,他们每月都会搜集修真界的各项大事记录在玉简中拿来贩卖,这块还是万宝才在出玄天秘境时所赠。
柳正虚死死捏着那枚玉简,昂着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所闻,方才回光返照生出的那丝生气似乎终于消耗殆尽,呕出一口乌黑的血迹后,凄惨地嚎哭出声——
“我柳家祖祖辈辈为剑宗……我亦穷尽一生为剑宗……”
“我为剑宗……”
我为剑宗苦心积虑,到头来步步皆错?
濒死之人的声音哀恸绝望,里面夹杂了万般情绪和悔恨。
柳络因痛哭着奔入里面,却只见到柳正虚枯槁的躯体,他苦修了几百年的
灵力重归于天地,血肉俱损,昔日尊崇无比的柳掌门,最后化作白骨一具。
那明艳少女仰头恸哭,血泪沿着苍白的脸涌落。
“父亲你醒醒啊!你看看络因啊!我是你的因因啊!”
“父亲你理理我啊!”
“爹爹!”
温云叹口气,抬头望去,却见叶疏白眉目间亦有淡淡的落寞之意,她才想起,柳正虚似乎是他最后一位故人了。
她上前一步,拉住了叶疏白的冰凉的手。
因果因果,这世间,万因皆会等到它的果啊。
*
柳正虚渡劫失败陨落的消息传得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