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品沒好氣道:「忍著!」
待妝容完畢,朱邪品為章圓禮著黑色素紗、穿十二色翟衣,纏金革大帶,系黑色綴珠絲絛,戴玉佩,施玉環,一切準備停當,她忽而蹲下身,親自為章圓禮穿上貼金青鞋。
章圓禮看著蹲在地上為自己穿鞋的母親,心中忽而一酸。催妝來到門外,章圓禮一把拉起朱邪品,不肯走了。
「好孩子,快去。」朱邪品笑道。
章圓禮裹在繁重嫁衣下,紅了眼。
「娘和爹送你去碼頭,你朱邪鵬表哥送你出晉國,都在呢,聽話,快走。」
章圓禮仍不肯動。
朱邪品突然掉了淚,竟一偏頭,不肯勸了。
眾人連忙湧上來相勸。
一宮婢疾步跑了進來,沒鬧清狀況,當先笑道:「齊王托人遞來了催妝詩。」
話未落,一見這情形,傻了眼。
還是裡頭一人給她遞了個眼色,她才連忙跑去求助皇后。
朱邪旭之妻原本在別間接待命婦,聽聞後接了催妝詩匆匆而至,卻見垂淚的勸不住,佇立的勸不動,倒顯得手中的紅箋礙眼了。
她連忙使個眼色叫人攙住朱邪品,自己親自拉起章圓禮笑道:「陛下和姑父都在外面等你呢,快隨嫂子出去相見。」
至門庭,拜父兄,章圓禮以扇遮面,叫朱邪鵬攙著,獨自登上金銅檐。
樂聲齊起,十二官兵抬檐,前有二十司兵持金銀水桶鋪設水路,後隨檐床數百,上陳珠嵌寶器、綃金帳幔、蓆子坐褥等一應嫁妝,皆有禁軍上四軍相抬。章圓禮所乘檐前,還有宮嬪數十,皆真珠釵插,簇羅玲瓏,十人引障,二十人提燈,之後便是紅羅銷金扇數把,將章圓禮檐子遮掩環簇。
皇后並朱邪品坐九龍轎相送於後,章圓禮父兄騎馬於前。
紅羅金袍,盈滿長街,絲竹齊鳴,雲霄回寰。
可那座可容六人之廣的巨大檐子裡,只有章圓禮一人。
扇不能放下,他舉得手酸。冠十斤之重,他頂得頸痛。他端坐在這華麗的檐中,心緒忽沉忽浮,人聲樂聲,好似都與自己無關,都離自己遠去。
徐偈的卻扇詩從袖中露出鮮紅的一角,章圓禮抬了抬手,那信箋從滾入袖內。
誰又能知道檐內的人的心思呢?
這是洛京子民最心潮澎湃的一日。
少年少女們望著朝陽郡王華貴的金檐,目露痴羨。
那金檐五尺之高,四面垂滿繡額和珠簾,白藤花將檐子蜿蜒擁簇,微風徐起,郡王坐花間,坐簾內,四起的珠簾晃亂了少年少女的心,嬌顫的鮮花熏醉了少年少女的面。
何人不羨朝陽郡王章圓禮?
去國遠嫁又如何?爹娘難見又如何?有今日風光,好似餘生歡樂皆可拋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