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堂课后课业须交于斋长,后于本斋先生处呈改。三次漏呈或晚呈记过一次,处罚另记。
霖铃把新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忍不住问旁边的岑观:“祝山长这次怎么立了这么多规矩?”
岑观轻声说道:“这里第一到第三十八条规矩都是孔寅拟的。”
“啊?!”
岑观点点头:“我听说他原本拟了五十多条,祝山长还删了一些。”
霖铃一听,心说这孔寅真的是封建本建。亏他想出这么多折磨人的规矩,还让学生给他下跪。他想干嘛,自立为王吗?
她正一个人胡思乱想,忽然看见不远处马逊和常安两人也在读告示。马逊看完后,朝她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
霖铃眼皮一跳,心说坏了。马子骏肯定以为这些规则是自己想出来报复他的。
这样一来他肯定更讨厌自己了。草!
她心里有点乱,也不敢多朝子骏的方向多看,和岑观打个招呼就速速溜了。
第一次家访
午后,霖铃又一次来到闻鹊斋讲课。这次斋舍里格外安静,学生们看起来都跟霜打的白菜一般蔫蔫的,提不起什么精神。
霖铃讲了一会,停下来问:“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没人回答。霖铃把口气放缓,又说一遍:“没关系,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这次有个叫姚松的学生举起手来。霖铃平时对这个学生的印象是脸圆圆的,人比较乖,对父母也很孝顺,可惜他右手天生残疾,只有两根手指。
不过姚松没有自暴自弃,写字干活什么的都靠左手,照样和其他人一样上学,成绩也很不错。
霖铃温和地问他:“你有什么问题?”
姚松站起来走到课桌边。霖铃看他身子摇摇晃晃地往下压,似乎要对自己下跪。
她吓了一大跳,急忙喊道:“你站着问就行了!”
姚松的脸上出现了一点迷惘的神情。霖铃一看,得了,这事情还是跟他们说清楚吧,免得学生们记恨她。
“各位,”她清清嗓子说:“今天你们看到的书院新规,第一条到第三十八条都是孔先生拟的,在我这个斋舍里不用遵守。”
下边没人说话,但是霖铃在几个学生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又继续说道:“但是第四十条到第四十四条规则是我订的,请各位记记牢,务必严格遵守。特别是关于出勤这一条,以后但凡还有谁不经过我的同意随便出外游玩,三次过后就从闻鹊斋除名,以后不用再进来上我的课!请各位谨记!”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番话是针对谁说的,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焦在子骏身上。
子骏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目光闪烁着移向窗外。
霖铃停顿几秒种,又说:“至于什么戒骄戒躁之类的,我也管不了你们这么多。上次你们中有人在我讲桌里放青蛙,我也懒得追究了。但是向各位透露一下,因为这件事我被祝山长说了,连隔壁的孔先生也在嘲笑我。我拜托各位,如果你们对我有什么意见,请你们直说,不要玩这种小儿科的伎俩,好吗?”
斋舍里一片鸦雀无声。霖铃轻轻叹口气,又说:“还有一件事。我们斋舍要选一名斋长,以后负责将各位的想法向我沟通,还有帮忙收集每天的课业和日记。”
她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朗声说道:“马逊,就由你来做吧。”
子骏心中一跳。他万万没想到霖铃竟然会点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仅是他,常安他们也都愣住了,不知道这是啥情况。
霖铃捕捉到子骏脸上疑惑的神情,微微一笑道:“子骏,从明天起,每日请你收集好各位同学的课业和日记,在中午前交到我家里。我就住在佟老伯家附近的绿荫山房,你不知道的话可以问他。如果你交不齐课业,那除了那位不交的同学要受罚以外,你也要跟着受罚。对不住,我这次要施行连坐了。当然,如果你做得好,我也会给你奖励,至于奖励什么我还没想好,容我今天回去再好好想想。另外,如果各位有什么话要和我沟通,不愿意亲口对我说的,也可以通过子骏告诉我,好的坏的都可以,甚至想骂我也可以,我不会惩罚大家的。”
有几个学生轻轻笑了几声,但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霖铃的目光紧紧盯着子骏的眼睛,追问道:“马逊,你听到了吗?”
子骏与她对视几秒钟,他想从霖铃的眼神中看出一些端倪,这是不是一种戏弄,甚至是不是一种阴谋,但除了秋水一般的清澈,他实在看不出什么其他的内容。
他沉默片刻后,向霖铃弯腰行礼。
“是。”
斋长选定后,日子波澜不惊地过了几天。子骏每天都到霖铃家中来交日记,不过都是放下就走,两人没什么交流,甚至有时候连面也不见。
有一次他来交日记时,对霖铃说:“简唐不肯交课业。”
霖铃皱起眉头,问道:“他到底怎么回事?”
子骏说:“我催了他好几次,他不肯交,我也无能为力。先生罚我吧。”
霖铃看着他冰块一样的脸庞,无奈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子骏走后霖铃又陷入了沉思。她最近确实发现这个简唐比马子骏还要难搞。马子骏只是清高一点,做人底线还是有的,而这个简唐就是实打实摆烂。
你骂他也好,对他讲道理也好,他一概油盐不进。而且最近他又开始在霖铃的课上睡觉,霖铃看见了也没办法,只能听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