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收拾面前的卦摊,看也不肯再看江玉一眼。
江玉冷冷地说:“装神弄鬼。”
卦者叹了口气:“小姐福浅命薄,年纪轻轻亲人尽丧,不是我装神弄鬼,而是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
江玉震惊了一下,直直地望着卦者的眼睛:“什么叫亲人尽丧?你给我说清楚。”
心中升起一丝怒气,有种上去狠狠抽他耳光的冲动。
卦者低头不语,收起卦摊准备离开。江玉追上去:“如果你不说清楚,信不信我打个电话就能把你抓起来?”
卦者笑笑,眼睛里有神奇的光亮:“也许我看错了,难道小姐身边还有亲人?我断定小姐已经父母双亡,就算有其它亲人在世此刻也远在天涯。也许,这不过是我这个江湖神棍信口雌黄骇人听闻之语,请小姐饶我一次,不要太过计较。”
江玉呆住了:“先生不要走,请你说得详细一点。”
卦者说:“已经发生的事,说说也没什么妨碍,没有发生的事,就是所谓的天机了。不是我不说,而是不能说。”
江玉慌乱着从皮夹里取出钞票:“先生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
卦者淡淡摇头:“我从不收没有来路的卦金,你去求医,医生开不出治病方子,也是没脸收钱的。我看小姐本身并不信宿命,而命相这东西只有你不信,才能改变所谓的定论。如果我令到小姐去相信这种缥缈虚无的东西,那是我的罪过。”
江玉说:“我信你,希望先生帮我开解一下。”
卦者说:“你将心付与掌心,才有这些纵横交错的线,然后织就这一生的宿命。我看小姐掌心透出淡淡的青色,完全是自身的惊忧,别人帮不了的。”
江玉端起双手去看,却看不出特殊的异样,只是密密一层汗水渗出,令到全身冰冷。
“先生”口中苦苦地哀求,追着卦者的脚步前行。
卦者说:“小姐,你问我是没用的,求人不如求己,我只能劝小姐好好把握。”
他加快了脚步,把江玉丢在了身后。
很久江玉定下神来,求人不如求己,从来都是这样。将心付与掌心,才掌握自身的宿命,卦者口中的玄机,大概就是如此吧。她快步追上去,坚决地请求:“先生,请你一定帮我一次,我会很感谢先生的。”
卦者迟疑了脚步,微微面露犹豫,仔细审视了江玉很久。江玉虔诚地祈求:“先生”
卦者说:“小姐住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领我去家里看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江玉连声说:“方便的,麻烦先生辛苦一趟。”
把卦者领回家中,江玉忙着拿出饮料水果殷勤招待,卦者淡然拒绝,取出罗盘围着客厅卧室逐一测看,面色凝重而肃穆,害得江玉一颗心跳上跳下,亦步亦趋紧随其后,隐约摸不着方向。
终于,卦者停了下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捏起手指,指型诡异变换,嘴唇微微动着,念出无声的秘语。一阵煎熬般的等待过去,又是一阵新的煎熬,江玉面容惨淡,浑身渐至颤抖。
卦者说:“小姐再伸手给我看看。”
江玉伸手过去,卦者捧着看了半天,轻轻嗯了一声。江玉不敢说话,紧张地注视着卦者的眼睛。卦者眼睛里高深莫测,似乎都是玄机。很久,卦者放开江玉的手:“我有话直说,请小姐不要生气。”
江玉说:“先生尽管讲,我绝不会生气。”
“妻子红杏出墙,那是男人的大忌,你明明深爱自己的丈夫,掌心却又有红杏出墙的疑迹暗生”
卦者轻轻摇头,轻轻叹气:“唉!”
江玉呼吸变得艰难,脸色飞起一片潮红:“先生,我”
卦者怪异地微笑:“那也不能怪你,你丈夫是否有个前妻?”
江玉说:“是,去年刚刚去世。”
卦者说:“嗯,前妻去世不满周年,他就匆忙另娶新人,那是你丈夫的不对了。我不说是你丈夫的前妻阴魂不散,最少在他心里还是有过重的压力。你们婚后夫妻房事方面,他是否会有力不从心?”
有种被人剥光般的尴尬,江玉沉默了片刻,低声回答:“是。”
卦者微微点头:“从一进来这幢房子,我就感觉到满屋都郁结着阴柔之气,有一点疑惑不知道对不对,那就是你丈夫的前妻,骨灰至今没有入土鬼神之说一直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事情,我也不敢下什么定语。你对这件事知不知情?”
浑身阴冷地冒起一股寒气,江玉打了个冷战:“我丈夫从来不肯对我讲起以前的事情,这个我并不知道。”
卦者起身告辞:“那就等你丈夫回来,你问个清楚再说,我已经讲了太多妄言,请不要见怪。”
江玉极力挽留:“先生别忙着走,如果证实了先生的话,我怎么再联系先生?”
卦者说:“很快我会去别的地方游历,在那之前,如果你确定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打这个电话给我。”
他留下一张手写的电话号码:“很多人都拿鬼神之说当是危言耸听,也有很多人都说我根本是个江湖骗子,如果我们能够不再联系,那其实是更好。”
卦者走去门口,江玉拿着一叠钞票追过去,一定要他收下。卦者微微笑起来:“钱财只是身外之物,我一向不看在眼里。”
他径直开门出去,把举着钞票发呆的江玉丢在身后。
卦者的脚步声渐远,江玉锁上房门,背靠在门上微微发抖。卦者留下的纸条紧握在手中,似乎是冥冥中看不见的救赎。
一串简单的号码,一个简单的名字:秦守。
一种莫名其妙的阴霾笼罩了整个房间,悲伤无声地袭来,世界变得死一样沉寂。
泪水夺眶而出,江玉知道自己开始害怕了。
电话就拿在手里,却一直没有打给陈重。
对江玉来说,问陈重关于莹莹的任何事情,都是比较缺乏勇气的。黑暗中灵机一闪,江玉想起了王涛,他也许知道一些具体的细节,莹莹的骨灰有没有买了公墓下葬,他肯定了解得一清二楚。
拨通王涛的电话,王涛有些惊奇:“玉儿,你很少会打电话给我的,是不是陈重不在家,你比较容易想起我?”
王涛的口气里带着一丝调侃,这让江玉有些放松。其实她一直下意识地在尽量回避王涛,毕竟他曾经是自己的客人又因为他是警察,做过小姐的人对警察有种特殊的敏感,是从心底深处惊惧着的。
江玉向王涛问起莹莹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