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程枭的手指像打了结一样迟滞,忍无可忍下恨不能扔了羊肠,跨|下酥涨发疼,他蹙起眉头,两根手指总算把东西撑开,裤上过紧的绑带却又让他犯了难。
易鸣鸢孤零零躺在床上也不是个事,她坐起身来,鼻尖正对着他的腹肌。
当在场有人惊呼出第一声时,望着右边空荡荡坐席出神的卞玉泽便转过头去,和其他进士们同样带着或羡慕或嫉妒的灼热目光投向了程枭,恨不得将他生生烧出一个洞来。
看到程枭被远处的公主叫走的一幕,卞玉泽心中莫大的嫉妒在瞬间压过轻微对程枭的欣赏,扭曲成对不公的控诉。
程枭一回头看见易鸣鸢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虽然现在是在四处开阔的地界,可他还是飘忽恍然如做梦。
“都下去吧,梧枝留下就行。”易鸣鸢见程枭跟上,一步步带着他走离人群,恰好在众人能瞧见树枝遮挡后的人影,又能保证周围空旷到不会让别人说些什么无中生有的闲话。
这混小子,长得还行,勉强能得搭他玉质金相的妹妹,便宜他了。
程枭心中如巨浪拍岸,滚滚浪花冲击着他尚未成形的少年情丝,故没有注意到太子殿下在台阶上吹毛求疵的凝视,直直地盯着前方的帐帘,显得目光坚韧,反而有一种不移的意志在。
公主……真的要嫁给他了?他何德何能与之名字并存于一纸,即使是再怎么好的儿郎都是委屈了她,自己真是好没用啊,公主屈尊势必要受苦,不知是要另外分府还是延用他近日所得的宅子,如果是分给探花郎的府邸还是太小了,拿写话本子积攒的钱换个大点的吧,至少舒坦一些也是好的。
陈设呢?公主喜欢什么样的,不过或许宫里会派人把一切都打点好,轮不到他琢磨这些,唉,真乃百无一用是书生。
思索间陛下和三公主已至,程枭随着众人离座叩拜。
陛下受拜后看向易鸣鸢的方向,对她眨了眨眼,他已经得知两个小孩单独畅聊的事儿了,只是易鸣鸢当时支开了除梧枝以外的人,所以连聊了什么的大概都不知道。
易鸣鸢微微垂目,朝着陛下轻轻点了点头,一副羞涩女儿家的姿态尽显。
那就是聊得很愉快了,陛下叹了口气,罢了,女儿长大了,不能一世养在襁褓里,总有这么一天的,他眼神示意安总管:宣旨吧。
安大公公从一旁端拿起敕黄,站到前方朗声念道:
“淳祐十五岁庚辰,四月甲丙戌,二十日乙卯。公主建德,积德流庆,静笃柔佳,淑慎谦恭,任姒之美,殆无以加,宜之以来,冯楚之列,莫得而比伦矣。今赐婚于庚辰科探花程枭,择六月初八完婚,备礼奉册,望颜温而训笃,情深而爱至,长御而拂尘,夫妇和睦,教养子女,示之以听纳之宽;导之以决断之明,久而弗忘,以之成性,昔为妻兮,当在文德也,昔为夫兮,当在仁度也。谨言[2]。”
诏书中提及的两人相望一眼,带着说不鸢道不明的情绪起身跪拜。
易鸣鸢道:“儿臣接旨。”
程枭道:“臣接旨。”
然后齐声道:“谨受诏,依行不敢忘,四海皆听。”
想到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她顿时百感交集,低声说:“宾德尔雅,你以后得帮帮我,我一个人的能力不够。”
“好啊。”宾德尔雅温柔地回应她。
摘完差不多足数的野韭花后,需要先将它们腌制半天。
易鸣鸢洗净双手,坐在桌前专心等程枭回来吃饭,群雁南飞,在无垠的蓝天中划过,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帐外,等待的时间变得好漫长。
群雁第十二次换为“人”字形的时候,程枭终于回来了。
第39章
程枭好像突然变得忙碌起来,还没等易鸣鸢跟他说两句话,他就抓起羊排快速啃完,擦完手又戴好刀站起身了。
易鸣鸢刚起了个话头:“把书全放到玛麦……你又要走?”
“粮草还要再检查一遍。”
说着,程枭三步并作两步跨向帐外。
“公主,可将冠取下来,没人会过来的。”程枭身穿婚服,两手拘谨地攥着秤杆,想要帮易鸣鸢把翠冠拿下来又不敢上前。
易鸣鸢头发都梳到了头顶,两边插着长长的六珠步摇,赤红的玛瑙镶嵌在金丝之上,暗花缂丝双层广袖的外袍边缘绣着鸳鸯石榴图样,云鹤裙垂地三尺,螺黛描眉,翡翠耳坠随着动作前后摇曳,她把头上的红盖头掀起,露出敷了胭脂的面庞。
她的眼睛在满屋红烛的映照下似明珠柔辉,“真的吗?那我摘了。”
成亲的步骤未免也太多了,先是纳采,虽然他们二人属于赐婚,但男方家里还是要找一个媒婆并且带来两只聘雁以表重视,接着是问名,开隆寺的主持将双方庚帖拿去合吉凶,之后是纳吉,纳征,请期,迎亲。
由于东西早就在之前都备齐了,两个月的时间也不显得仓促。
只是。
易鸣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程枭求助,声音渐弱:“好重,能不能帮我抬一下,手酸得厉害。”
比起男子为了骑马方便的婚服,易鸣鸢的衣服层层叠叠,不是大袖就是拖尾,重量都往臂膀上压,一天下来手都快举不起来了。
程枭听了她的话,走近一些,小心翼翼地从两侧把易鸣鸢头顶上的庞然大物挪开,问道:“疼不疼?”
手捧着冠的时候正好易鸣鸢两手放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指腹,微热的触感让他动作停滞了一秒才把手上的东西移到桌上。
“还行,主要是脖子有点累,大点的步子不好迈,”易鸣鸢右手揉捏了几下左边的肩膀,时时刻刻注意着不出错,骨头僵硬到难受,另一只手拍了拍身旁的床榻,“你坐啊,也累了一天了,来。”
“好。”程枭根本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反应,他就像个皮影小人,易鸣鸢拨动一下棒子,他就动一下。
“现在不是应该由宾客观礼吗,他们都去哪里了?”易鸣鸢从轿子上下来后,头一直被遮住,只能被人牵着走,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都快酉时了吧,按理说这个时候新郎官掀完盖头还要与她合卺交杯,接着在众人的见证下食子孙饽饽“逗生”。
“陛下特意下旨,公主身子自小比常人弱些,不能喝酒吃生食,所以免除。”程枭说起这件事微微浅笑,陛下待公主还真是好,皇室有这样的情分实属罕见。
“臣夜间去西厢房睡,公主饿不饿,臣去取些吃食来吧。”程枭底下的褥子仿佛生了刺,让他坐得一点也不踏实。
“这里是公主府,他们路熟,让下人去吧,一会你还要出去应酬喝酒,我吩咐过他们煮点醒酒汤备着,回来记得喝,还有就是私下里咱们就别公主臣下的了,你我现在病痒相关,分属一条船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