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退开少许。
身姿挺拔,神色清冷,一派风光霁月的君子模样。
他表现得这般理所当然,让宁青青刚刚紧绷起来的肩膀一点点放松了下去。
轻吻一下祝贺……好像、似乎、大概,也没什么不对……吧?
“哦……”她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慢吞吞望向无边无际的草场,“到北临州了。”
谢无妄但笑不语。
落到及膝的草甸上时,他行出几步,侧身回眸,语声温润:“阿青,耳朵红了。”
顿了顿,他又道:“无妨,不笑你。”
原本红没红她不知道,但此刻被他这么一说,双耳当真一丝一丝地烫了起来。
她气恼地盯着他。
这个好看得独一无二,也讨厌得独一无二的男人神色无比从容,转身负手,悠然走向前方城池。
风一吹,劲瘦的野草齐齐伏低,发出粗犷的‘哗哗’声,谢无妄那副不疾不徐、无波无澜的嗓音平静地穿过烈风,传到她的耳际:“带你品尝北地风味。”
宁青青是一只很识抬举的蘑菇,一听这话,她立刻决定先吃饱之后再同他算帐。
前方便是北临州的州府,各地的牧民都聚了过来,迎接十年一度的牧神大节。
远远近近都可以看见拖家带口的牧民,他们背着弓箭,驱着牛马,驼着泥罐酒,送来大包小包精心准备的食祭。古老的牧谣回荡在草甸上,唱合、斗歌,绵延的
草场上,欢庆红火的浪潮一阵又一阵荡开,热闹极了。
一人一菇走进了人潮之中。
宁青青发现谢无妄收起了气势。
这个家伙实在是非常虚伪,他同牧民说话的样子丝毫也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道君,没搭几句话,他就从牧民那里成功骗来了一张劲弓,弯弓搭箭,娴熟利落地射下一只大雕。
“好——”
周遭立刻爆发出嘹亮的喝彩声,震得宁青青身体微晃,心情也像这天空和草场一样,变得异常辽阔高远。方才被谢无妄触碰过的唇,竟是后知后觉地染上了些许他的温度和气味,她抬手碰了碰,微微有一点麻。
抬眸望去,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手持长弓,着实是瞩目。
北地牧民纯朴热情,人群欢呼了一阵,听闻谢无妄暂无落脚之处,当即有好几个大牧主邀请射雕英雄夫妇到他们的石包小住,以待牧神节。
其中有巴氏兄弟三人特别出色。个子高、皮肤黑、人精神、肌肉结实,腰间的黑束带上纹绣着较为精致的金线,一望便知,这一户有财富也有声望。
而且,巴氏三兄弟的父亲巴春,正是在这一届牧神大节上装扮牧神的人。
半个月之前,巴春老汉便已住到了北河以北的冰山之下,等到大节那一日,他扮演的牧神将踏河而来,将生机带给这片草原。牧民迎回牧神,在草场上举办盛大的篝火晚会,载歌载舞闹上一整夜,与牧神同乐。
这便
是十年一度的牧神大节。
巴家小儿子一笑便露出满口雪白的牙:“从前这里没有草,只有荒地,牧神战败了邪神之后,将生机赠给了我们,才有今日景象。阿爹能在大节之日扮牧神南下,这是莫大的光荣!将来等我老了,还要说给我孙儿听!”
他头上两个兄长立刻毫不留情地笑话他:“就你?一年射不下一头雁,还想孙儿?学学人家谢大哥,射术高超,才能娶回漂亮的媳妇啊!”
众人哄笑着,簇拥了谢无妄二人,闹哄哄地将他们送进了巴家的大石包。
这座石包宽敞极了,足以容纳数百人。十六根巨木圆柱撑起了屋顶,地面整整齐齐铺着打了蜡的木条板,座席环屋而设,正中空出一片场地,方便主客随时跳几支粗犷雄壮的舞。
入席之前,一个脸膛晒得通红的少女偷偷靠近,拽了拽宁青青的衣角。
她压着声音,对宁青青说道:“客人千万记住,不要多吃烤土豆!”
宁青青立刻警惕起来,压低了嗓音,悄声问:“为何?”
莫非有什么阴谋?
少女道:“因为土豆很胀肚子,吃多了土豆就吃不下肉啦!一定要留着肚子多多吃肉!”
红脸少女捏了捏自己墩实的拳头,向宁青青摆了个“奋斗”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