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下方极有韵律的切木头声音,她渐渐点起了脑袋。
身体往下一倒。
在惊醒之前,额头及时地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的脑袋歪在他的胸前,他小心地托住她柔软的身体,让她窝成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揽着她,继续一根一根处理木围栏。
坚固、光滑,不留一丝毛毛刺。因为她说过,她要趴躺在这庭院中的每一处。
他垂眸看了眼她的睡颜。
那时,他其实是想要好好呵护她的。
不愿让她被刺扎到一下,想让她每日都甜蜜地笑着,在任意一处放肆打滚。
他第一次对她起了
兴致,想要亲眼去青城山看看她,便是因为她的性子实在鲜活,从隐卫们传来的那些刻板的、四平八稳的情报间,他生生读出了一个狡黠灵动,纯粹明媚的小女子。她的装模作样,她的垂头丧气,她那千奇百怪的整人点子,还有那打一天鸡血然后持续消沉十天,给自己找借口不练剑的懒脾气。
他第一次见她时,她蹲在树梢,把一枚枚炸火扔到入定的煌云宗修士面前,炸了个鸡飞狗跳。
那一瞬间,仿佛纸上的女子走了出来,出现在他的眼前。树影之间落下一道光,照在她的身上。
她手上做着坏事,脸上却笑得比谁都天真。
黄小泉说得没有错,这条蛇,很会骗人。
她注定要拿走他的道骨,却能这般依赖、这般无害地睡在他的怀里,明知是毒,却让他情不自禁地饮鸩止渴。
*
宁青青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恍惚了一会儿,没明白眼下是什么状况。
她躺在谢无妄的怀里,他揽着她,坐在木台边缘。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时,他就像是一座玉石雕像忽然活了过来,眼皮轻轻一抬,右手握着龙曜,削出最后一道竹叶纹,连起木栏上下的图案。
“阿青醒得正是时候。”他收剑,声线懒散,“刚好收工。”
她慢吞吞地转了转眼珠。
可不是吗?最后一道木栏上的木屑都还在。
他扶着她站了起来,带着些细碎木尘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握住她
的肩,将她转向阳光下整洁漂亮的大木台。
他贴在她身后,高大的身躯微微俯下来,呼吸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耳廓。
他道:“说好一起修木台的呢?谁是骗子,嗯?”
嗓音温存低沉,带着磁的质感,坠下心湖。
她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
他把她转回来。
“用你的图纸,让你做监工,是因为不想你言而无信啊,小骗子。”
他懒懒地挑着眉,语气带着些漫不经心的轻佻。
一字一顿:“怎么,以为我占你便宜?”
宁青青:“……”
这个谢无妄,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一定是这个世间最卑鄙、最无耻也最无赖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