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转了吧?陈萃口语仍是蹩脚,问出他最为关心的问题:“还会复吗?”
医生摇头。陈萃紧绷的身躯得到放松,医生说:“是不知道,不是不会。”
陈萃慌张着去看武成晚,当事人气定神闲的像是没当回事,领了的诊单走出医院门口,陈萃心里没有着落的问:“你害怕吗?”
意料之外的,他点了头。
陈萃口中的话猛地被禁锢,决计不说一个泄气的字眼,口吻黏软,说:“别怕,你别怕。”
只准有一个人害怕,陈萃深吸一口气,面容在寒风中格外牵强,却又坚定的牵他手说道:“我守着你,不怕啊。”
--------------------
第99章
在理应高兴之处,武成晚给莫贤去了消息,说妈妈我能听到声音了,请抽时间给我打通电话吧。莫贤趁着小武哥星期天回来,叫会打视频的小武哥给他打了视频通话,声音通过电流后变得有些沙哑,武成晚第一次听出莫贤声音的苍老。
她不年轻了,形同浑浊的眼球,渐退的听力,她声音也不再如往日清透了。
他可怕的察觉到时间流逝的痕迹。
抱歉,让你担心了。似乎在感官被封闭的同时他整个人也封闭了,没去想这场病给旁人带了什么。莫贤在摄像头前捂了捂脸,深吸一口气,说:“你说这种话做什么。好了…就回来吧。”
他摇头,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吧,不着急回去。他不敢告诉莫贤,那些药吃的他反胃,总觉得好了不是因为吃药好了,而是耳朵突然想听见,就好了。
简短的通话以后,他叫着陈萃出去走走。他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没怎么压过街。
傍晚时分,尖顶教堂人始终不少,原来群鸽振翅扑楞翅膀的声音有那么大,像风猎猎吹起晾晒的床单。武成晚仰头,看到鸽子在昏黄天光中的影子,浓重,神秘。
陈萃两个拇指别着,手指做出翻飞的形态,给他比拟鸽子飞翔的方向。
“咻。”两片嘴唇一撅一闭,掀出音节。
武成晚低下视线来看他,他张大眼睛,手指舞的更快,古灵精怪。武成晚被生活挫在心房的褶皱纹理都要被他抚平了。他笑的不露牙齿,始终腼腆,凑到武成晚耳边说:“老北京的鸽子没那么大个儿,不会一个劲儿在上空盘旋,它们飞的好像在跳舞。”
武成晚乐了,问他:怎么分辨鸽子是不是在跳舞?
陈萃头一仰,耍赖道:“我不是鸽子我怎么知道,我给你抓一只鸽子问问吧。”
人于是跑到教堂门前,惊飞一群灰色的鸽。武成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笑,陈萃远远伸出手,要他过来。
教堂不是什么有名的建筑,但过往的人总络绎不绝。他俩都没选择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抬头看那个尖尖的顶,他说:像天线。
陈萃动也不动的观察,接道:“像避雷针。”
武成晚侧目看他,他说:“幸亏雷震子不是西方的神。”
武成晚笑着低头亲他柔软的嘴唇,他吓了一跳,四下环顾,嗫嚅着说:“乖乖,还有人过路呢。”
大抵是不在乎,武成晚低头亲实在了,才拉着要跳脚的陈萃往夕阳落下的河的另一边去。夕阳宛如沉入河里,零度以上的气温叫河流不再结薄薄的冰,流于河面的余晖泛起绸金色,黑暗压下来,兑出一种斑斓。
河水撞击防护栏的石壁,武成晚听到水滴负隅顽抗的动静。
他在河边呆,风吹起他刚修剪过的,东倒西歪的凌乱。陈萃眨也不眨的瞧他,觉着风把他吹的好看。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撞进陈萃直的目光,问:怎么?
陈萃条件反射的摇头,脸上起烧,吞吞吐吐。
他逼近,陈萃后背抵着护栏,胳膊挡在他胸膛,也问:“做什么?”
泡你。
陈萃惊讶的看他启唇,无声掷出两个带钩子的字,心砰砰砰的撞,一下两下,像要从喉咙里撞出来。不着地的被他凑更近,手先抓上他大衣领口,不知是他俯下来还是陈萃拽的,熟稔的吻住。
陈萃心脏好像通过口腔跳进他身体里,那种心悸的症状被他湿热的吻抽空,继而浑身软,骨头酥成一节一节。
“喜欢。”陈萃声音打着颤,说:“喜欢。”
武成晚顿了下,有些妥协,还没说一句,陈萃轻声道:“爱你。”
陈萃天生就不懂浪漫,一根筋,周遭环境让他筑起自己的壳。武成晚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了解陈萃,例如过犹不及的爱在十八岁的陈萃身上显得不合时宜,武成晚在陈萃这里撞南墙。陈萃好踏实,比起恋爱更像过日子。陈萃不懂买花,更懂买菜籽。在一起无论多久,似乎都耻于表达。没人教过他,他像一块儿泥巴被揉搓成现如今的样子。不说并不等于不爱。
可他说了。
武成晚深深的望他一眼,他被风吹的四散的声音很软,贴在武成晚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爱。
陈萃说:“永远。”
武成晚回他:哥哥,你知道的,我最恨骗子。
所以别骗我。
陈萃牵他的手,摸两下而已的程度,就把戒指套他手上了。“骗你下辈子就不做人啦。”陈萃看他手上的素圈,嘟哝道:“下辈子还想跟你在一起呢,不做人不行。”
河的味道有些腥,武成晚一直记得陈萃说爱他的时候风刮起河的腥味,像是江被倒了过来,淋了他一身的水浪。他避躲不及,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