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琉云神色漠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嘲,说:“如今事已定局,天道簿已是按新的天命之子运转,你带回玄微让他成为新神尊也无用。何必白费力气。”
他加重了后几个字,像是叹息又像是嘲讽。
*
按理来说,天命之子既然已经换人,那么,就算仙宫想要培养新的神子,也该是幻灵金莲,而不是玄微。
一个前任天命之子又有什么用处?他不信,打着来与他了结天罚之事的幌子,兴师动众带上天机者,只为带走一个玄微。
许琉云的话像是撕开对方道貌岸然层层埋藏深处的虚伪内里,如玄问,玄渺,其实来此的真正目的皆是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细想,谁也不敢如他这般,明目张胆冷嘲暗讽。
恐怖压抑的气氛凝滞,玄问、玄渺两个少年冷汗如雨,被迫屏着气息,不敢呼吸。
生怕一个惊扰,或者引起注意,就会灰飞烟灭。
天照雪立于云端,近在眼前身形凝实,威严高不可攀,又仿若九天之上虚渺遥不可及,整个身影凛若冰霜,透着令人难以呼吸的冰冷压迫。
只往前走了一步,若隐若现的恐怖气流逼迫得数十丈之外的许琉云身形不稳,彻底控制不住半跪在空中。
许琉云惨白的脸上裂纹遍布,鲜血顺着眉眼直流,在那无形的压迫之下,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
“琉云,你心中所思所想,我尽知晓,玄微如何,天命如何,皆与你无关。莫再顾左右而言他。”
天照雪声音冰冷沉肃,威严不容抗拒,“而今,时辰已到,理当该了结你的事。”
每一个字看似平淡无波实则透着强烈的杀机。
话落,方才蛰伏的紫雷猛然间剧烈滚动,雷鸣刺耳,仿佛只要稍微一动,就会被雷电之力剿杀粉碎,空气逼仄到难以呼吸,整个空间尽是肃杀之气。
许琉云掀起眼帘雾蓝朦胧的眸中一片涣散,他执着的将目光放在天照雪身上,看着那仿若神明的身影。
眼底泛起浓烈的讥嘲。
泽天仙宫的仙使,一向皆是如此,分明不是神,却做足了所谓神的派头。
掌断生死,不可忤逆。
众生皆如蝼蚁。
只是轻微的一瞥,仿佛是对神灵的不敬而遭受到反噬,许琉云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便撑不住地阖下。
黑长睫毛颤抖不停,眼角淌血,血液顺着睫毛尖滴滴答答地流,顺着崩裂的脸颊,流入衣衫,在透明的半空脚下汇聚淌成血红。
愈强烈的无形威压将他困裹挤压,像是要碾碎他的铮铮傲骨,又像是立神灵不可违抗之高威。
青衣,血线,他依旧在顽抗不屈,强撑半跪倔强决绝。
青年背影挺直不屈,身后是汹涌骇人的紫雷黑云。
像是一幅惨烈动人的雷动九霄美人殒身图。
哪怕只剩一口气,哪怕是强弩之末,必死之劫,他依旧顽抗执拗毫不屈服。
许琉云已是大乘期,渡劫之下的顶级强者,但在散仙之下,依旧脆弱如蝼蚁。
玄问心头不忍,怔怔然看着那一抹不甘的身影。
他没由来的鼻头微酸。
明明不需要惹怒天照雪,不需要去承受那股比天罚更可怕的散仙之力,哪怕是雷劫天罚,纵然会死,也能少受这不必要的无妄痛苦。
何必呢?玄问心想,他闪过这个念头,又赶紧压下泛滥的同情,闭着眼,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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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该了结。”
微弱的声音从许琉云堪称破碎的身体传出,明明是极虚弱的声音,落在耳里却无比清晰坚定。
哪怕在无形的,源源不断的威逼碾压之下,只剩一口气,他的声音没有半分示弱反抗,依旧平静,亦是决绝。
这十六年已经是偷生,天罚雷劫之下,神魂尽散,他早已料到这一日,这一刻。
在雷电落下之际,周身骤然自内而外,爆出极为恐怖的灵力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