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年的时光流水一般,转瞬即逝。
我们在幻境里呆了两天三夜,终于大致看完了炎烈成仙的全部生涯。或许是因为相貌的原因,他对小泥人格外关照。也按老狐公所说的,送他去仙气最密集的地方学习修炼,琢磨成仙的窍门。他也成了一个合格的执政神,每日处理成山的事务。闲暇时间会翻翻殿里的藏书,有些是关于法术的,有些却是关于妖怪的。
这样千篇一律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火神换届之前,他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天界的高位神明没有具体任期,往往依靠来自瑶池的某道指示,或者神秘的天启。有人出于功德飞升,顺手补了某个缺失的神位。也有天神自己打坐或者夜梦感应到任期将近,自行离去。职位由部下来替补。前一种情况占了大多数,因为天界也需要有序的人事调动。当官更需要有期限的盼头,否则一个位子几百上千年的干下去,热情似火也会熬到人走茶凉的。
退休后的神明就会轻松的多,可以保留修为到处游走。如果有钱,还可以做到环游五界。或者投胎体验新人生,但流程和正常魂魄投胎差不多,都需要喝孟婆汤和洗去修为。所以很少有人选择后者。还有一小部分精英会被天界返聘,继续留在原职吃俸禄,享受养老待遇。但最后一种情况是大家最烦的,因为返聘相当于无限延长工期。虽然寿命很长,但谁还想年到7o还在办公室里敲章啊早一窝蜂的去夏威夷海滩玩游轮了。所以天界的返聘制度名存实亡,也很少有人关心。
果真就像祝融所说的那样,在他成仙的前夕,炎烈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包括神权令。就这样直接从天界离开了。
精怪的成仙之路比人类更坎坷,需要挨过雷劫。祝融虽然是泥人化人,本质上也被归为妖怪那一类。所以理所当然的,天雷直接劈到了火部大殿门口。一起长大的小童们都是仙根,此时躲在殿里给他加油呐喊。足足过了一夜的时间,他被雷电灼焦的泥土外壳才褪去,剥落出有血有肉的躯体来。
成仙的同时,委任状也随之而来。祝融成了新的火神,其实“祝融”的名字也是那时候才有的也就在那一天,祝融才现,师父已经不见了。等待他的,是新的神权令和几千本炎烈翻过的旧藏书。
我们跟着炎烈,看着他走到天界通往人界的入口当然那不是堕仙台什么的鬼玩意儿,而是一条垂直宽阔的隧道。根植在天际和星河的两端,向下是深不见底的夜色。不少神曾经从这里走下去,带着开怀大笑、遗憾或者欣喜若狂,奔向崭新的世界。
炎烈凝望着星云满天的夜色,最后朝火部大殿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黑猫趴在一朵云上,向下俯视着漆黑的隧道。突然出一声感叹
“你说剩下的二百多年里,他在干什么呢”
不过它马上就没空感叹了。我抓住它的尾巴,共工抓住我,始作俑者抓着共工。我们几个像拴起来的蚂蚱一样,嗖嗖从隧道掉了下去。周围的风刮得我脸疼,我一边抗拒阻力,一边大声喊道“对不起咪西太君,都是他们先拉我的”
黑猫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我日你们的妈耶”
祝融,也就是绳最末尾的那个蚂蚱。此时朝上面喊道“你不是好奇他那二百年在干什么吗,下去就知道了”
黑猫想继续骂街,共工及时捂住它的猫嘴。安慰道“行了行了,你找你债主,他找他师父。总算殊途同归,其他事情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好嘛”
黑猫怒瞪了他一眼,徒然的喵喵几声。毛绒绒的猫头从共工的手里钻出来,大声喊道“我是说我有恐高万一控制不住尿出来可别怪我,你们这群蠢猪”
与此同时,最下面的祝融抹了一把脸。奇怪的问“下雨了”
我假装没事人把猫抛开,忍住痛揍它的冲动。朝下面喊道“可能是露水,别管了我们继续飞。”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高空飞行,我们一行人跟着炎烈来到抚江地界上。严格来说,这时候还不算抚江市。毕竟时间还不到现代,只到了二百年后的清朝。清朝依然沿用了明朝的称呼“抚州府”,只是范围扩大了一些。但对于一个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的人来说,这点变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炎烈站在抚州府的地碑前,看样子在犹豫。
“我赌五毛,他没进去。”共工沉思道“搞不好他早就想开了,往事都是过眼云烟。一只小猫咪,犯不着如此上心。至于故乡都过了二百年了,看不看都没个锤子区别。然后一转身去享受人间繁华了,你们信不”
我怒道“别瞎猜,你有什么依据他如果不在乎,还到这里来干什么”
共工手一摊“哎,可我就是有依据啊。这只猫过去六百年在干什么睡觉,是不是。它怎么醒的,为什么醒的。你心里清楚吧”
他边说边捅了捅黑猫“你自己说,怎么醒过来的”
黑猫像是不耐烦,低吼了一句“我感觉到了炎烈的气息。他最近踏入了抚江的地盘,所以我被唤醒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炎烈在这六百年里,真正踏入抚江市的只有一次。就是前不久的那次,所以黑猫才会从沉睡里苏醒。而它这几百年里没有醒过第二次,也足可以证明,炎烈没有踏足过抚江,至少是没有停留过他这次犹豫,得到的答案也肯定是“否”了。
只见炎烈考虑了半天,一只脚已经踏在地界边缘。眼神无意中扫到前面,人却不由愣住了。
在他垂直12点钟方向,一只浑身雪白,两腿直立行走的兔子,正以人的姿态、人的动作缓缓走过去。兔子还拎着一篮菜叶状的东西,应该是口粮。判断兔子的状态,应该是妖怪。
妖怪啊我心里狂喊了一声,竟然已经忘了自己是个神的事实。主要是以前见过的妖怪都守规守距,打扮的人模狗样,偶尔遮不住尾巴也会穿粉色裙子假装自己是sy的。但这种装扮特么也太惊悚了,直接两腿直立往人猿科展了。这货以为自己是在拍迪士尼电影吗
炎烈估计也吓呆了,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开口叫住那个兔子“喂。”
兔子滞住了,当它缓缓咔嚓回过头来,看到炎烈,险些跳起来。“我的妈呀,你是个人”
炎烈咽了口唾沫,小声说“差不多吧,你是妖怪”
黑猫身体一僵,整头猫就顺势翻滚到地上。“看到没,这么快就勾搭上别的妖怪了。我日他妈”
这次我们谁也没安慰它,都在关注兔子的下一步动态。只见它点点头,拿尖的掉牙的声音说“是人就进城去吧,这里晚上很不安全的。有很多不善良的妖怪,他们可不和我一样,光拿萝卜打牙祭。”
炎烈当然不害怕妖怪,他饶有兴趣的蹲下来。和只有他膝盖高的兔子平视,一边问道“这里妖怪很多世道不太平吗”
兔子摆了摆爪子,“太幼稚啦年轻人,现在的世道还有太平一说吗以前的抚州府有那只猫妖坐镇,还没有妖怪敢进去找事。可它最近闭关长眠了,那些魑魅魍魉就一股脑儿的全涌进抚州府啦。连我们都能在大白天溜达,你觉得有人能管吗”
当然,炎烈的关注重点没有放在“妖怪泛滥”上面。而是独独注意到了“猫妖”两个字。
“什么样的猫妖,能跟我说说嘛”
兔精似乎很无奈,拍了拍屁股猫,坐在土堆上。抱怨了一声“很久没碰到你这么好奇心过剩的人类啦那是一只黑猫,金色的眼睛。在抚州府呆了快三百年了,刚开始的时候妖怪们都畏惧它。因为那家伙来历很深,还有几天几夜搬不空的财富。可它最近没那么稳定了,好像是饲养它的主人死于战乱,连游魂都没有回过来过。它刚开始时叫的蛮惨,深夜整个城里都能听到它的叫声。后来嗓子就哑啦,再后来,干脆就躲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睡觉。已经好几年没听过它的消息,应该是睡死了吧。”
炎烈出神了,兔精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真是奇怪的妖怪啦,居然会因为人类伤心成那样。把感情浪费在饲主身上。别的妖怪都在嘲笑它,说它是妖类之耻。当然啦,嘲笑它的还在少数,也就二分之一吧。”
炎烈赶紧问道“那剩下的二分之一呢”
“当然是想要它的命啦”兔精张开三瓣嘴,嘎嘎的笑声响彻云霄。像是讲了一个极为得意的笑话,笑了好半天还是捂着肚子。“都说了是妖类之耻了,有头有脸的妖怪当然都想铲除它啊。要不是那家伙栖身的地方足够隐蔽,还真的会被追杀”
兔精一捂嘴,觉自己说漏嘴了。炎烈马上就注意到它话里的漏洞“你是说,你知道它在哪里”
“是很偏僻的地方,其他妖都找不到啦啊不对,咕咕咕咕,我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猫妖在哪儿。”兔精拾起篮子,慌张的想跑。马上就被炎烈揪住了耳朵,它惊慌的抬起头,却现对方的眼里闪过一丝忧虑。
“兔子精是吧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前提是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再向任何人透露猫妖的栖身地。你觉得怎么样”
“可人家还要修炼啊唧唧唧”
“没关系,我可以先教你化形。”
炎烈放下兔耳朵,后者得到了承诺,喜滋滋的迈入地碑以内,又转身望了望炎烈。“大师,您不进来吗”
炎烈两只脚都停留在界限以外,平静的摇了摇头。“不,我不进去了。”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