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微,北朝的花。
谢如闻对她颔首,垂眸看着手中的花。
马车在谢府门前停下,谢如闻下了马车,谢府门前只有一个人在等着她,她看了眼陌生威严的府门,随后将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
孙嬷嬷在一旁道:“十五娘,这是你的双生妹妹十六娘,瞧瞧,还是姐妹情深,十六娘怕是一早就等在这里了。”
谢如闻常听绿竹给她提起谢清霜,也一直挺好奇的,这个世上竟会有一人和她同生同貌,这得是上辈子多深的纠缠啊!
听闻当时是谢清霜先从娘胎里钻出来的。
只是生出来后,她的个头比较大,就把她当作了姐姐。
谢如闻正看着她,谢清霜已走上前,对她唤了声:“姐姐。”谢清霜温婉有礼,身上穿了一件豆绿色襦裙,显得格外乖巧。
谢如闻:“……给你。”她将手中的时微花递给了她。
谢清霜很开心,扬起唇角笑了:“走吧,我陪你去见过祖母和母亲。”谢清霜很自然的拉住她的手。
刚进了谢府大门,照壁后便走出几位衣着光鲜的小娘子,谢清霜面色有些不好,停下步子给谢如闻一一介绍:“这几位都是咱们的嫡姐。”
谢如闻将她们打量了一圈,跟着谢清霜对她们见礼,唤了声:“嫡姐。”对面一位身着蓝衣的小娘子走上前,皱眉问谢如闻:“你为何回到家中还带着帷帽?”
她语气实在是不善,谢如闻不想跟她解释,反问道:“不行吗?”她的语气同样不善,虽然在揽月苑中绿竹与她说过一些规矩。
可这些年她不受礼仪束缚,平日里见了谢玄烨也没那么多的规矩,谢玄烨更是从未让她读过《女诫》《孝经》之类的书籍。
相反,她读的都是《庄子》《道德经》以及《兵法》。
谢清霜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衣袖,谢如闻未理会,只听蓝衣小娘子又道:“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就是想瞧瞧你跟谢清霜到底生的是不是一样,你带着帷帽,我们怎么看?”
另一粉衣小娘子也上前搭话:“还不摘了?”
跟在身后的孙嬷嬷瞧这架势,怕是一会要吵起来,上前正欲带着谢如闻走,只听谢如闻对她们道:“我脸上生了痘,大夫说谁瞧就染给谁,你们非要看吗?”
她语气认真,不像是在说假,对面的几位小娘子一时都有些犹豫,不过片刻,粉衣小娘子就唤她身边的侍女:“你生的本来就丑,你去瞧,染上痘花银子给你治就是。”
那侍女唯唯诺诺有些不敢上前,被粉衣小娘子瞪了一眼,吓得急忙来到谢如闻这里,唤了声:“十五娘。”
谢如闻隔着帷帽瞪了粉衣小娘子一眼,正欲再开口,孙嬷嬷上前道:“几位娘子,时辰不早了,老奴要带十五娘去见老夫人。”
谭氏身边的嬷嬷,自是无人敢不给她面子。
孙嬷嬷带着谢如闻在谢氏大院中行了近一刻钟,才来到谢老夫人的院里,这会儿天色将暗,谢老夫人正倚在院中的躺椅上看晚霞。
见到孙嬷嬷带了人来,松沓的眼皮眯着,只是一眼,便将谢如闻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待谢如闻行至她身边,对她行了大礼:“孙女见过祖母,给祖母请安。”
这些是来这里的路上孙嬷嬷教给她的,她话落,谢老夫人本是睁着的眼却阖上了,不去看谢如闻,也不让她起身。
她皱起了眉,心中只道,虽是戴着帷帽未能瞧见她的样貌,只观身形,便不让她喜欢,也对,这个孩子生来就是克她的。
隔了这些年,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当年,谢氏家主谢敛纳了老夫人母族阮氏一脉的旁支侄女为妾,一年后,阮姨娘产下了双生子,天降异象,那夜正好赶上雷鸣暴雨。
谢老夫人在睡梦中猛然惊醒,说她在梦中看到了一只小老虎呲着还未长全的牙齿把一条狗给咬死了,天还未亮,便请了道士来。
那道士言,谢老夫人乃是生肖狗年出生,而今岁是虎年,乃是双生子不详,其中一只小老虎命犯煞星。
专克老夫人。
如此之言,谢老夫人如何能不怕?
那小老虎凶的不能行,直接一口咬在了狗脖子上,鲜血淋漓,那黄狗瞬时就没了命,她立即便命人将阮姨娘刚生下的一对双生子给送离建康城。
那两个孩子,出生不过两日,这般路途奔波,八成会没了命,可老夫人发了话,道士又那般言说,谢敛自也不好说什么。
阮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拖着病弱的身子跪在老夫人身边恳求:“求母亲留下一个孩子罢,这两个孩子定是只有一个不详,求母亲。”
谢老夫人哪管这些,既是一母同胞,又是双生子,谁知哪个会对她不利,索性都给送走了,生死有命,能活下来是她们的福分,不能活,也怪不得别人。
就这样,一对双生子被送去了远离建康城千里外的南平郡,起初,阮姨娘还会时常去信,命人给送去些日常用品。
可时日久了,毕竟一出生就被送走,没有太多感情,加之,后来,她又有了身孕,也就顾不上了。
直到七年前,谢玄烨奉旨和当时还是太子的裴砚前往南平郡接应北朝南渡的袁氏一族,才将人从南平郡接了回来。
还请了道士作法,言,这对双生子身上的煞气已除,可回谢氏本家。
可前些日子,府上的人隔三差五的出现意外,阮姨娘请来府中的道士还是说是双生子带来的煞气,清霜自是没问题。
在她身边待了七年了。
定是谢如闻,当年慕之前往南平郡接应南渡的袁氏一族,人还未到,袁氏一族便被害了,那么多的亡魂,指不定就染给这孩子了。
谢如闻还在冰凉坚硬的青石板上跪着,谢老夫人静静的躺着,春风拂面,好生惬意,一旁的谭氏提醒谢老夫人道:“母亲,十五娘来给你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