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飞快掠过农田,车灯如同探射灯一般照亮了面前的路。
喝过水之后的尤珉月已经好些了,靠在座椅上失神地看着前方。
但她这副模样落在周京眼里就不得了了,周京还以为她在忍痛,恨不得将她身上的所有遭遇、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坚持住。”
一只热烘烘的手覆上了尤珉月的手背,安静的眼睛里有了聚焦,看向周京的时候注意到她转过来的脸皱着,泪光闪烁,看着又要哭了。
就尤珉月的认知而言周京的表现挺夸张的,夸张在这里是中性词,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因为她自己的情绪波动起伏小,情绪也不怎么外化,当她面对咋咋呼呼,一天用掉她一年表情时的周京时,不管相处了多久,都还是没法适应。
但今天,尤珉月突然感觉情绪外化也不是什么坏处。
大概是她在被吊着几度快要虚脱的时候周京的脸浮现过好几次,她期盼周京能来拯救她,因为除了周京至少没人会在今晚将她解救。
结果是周京真的找来了,终止了她的磨难。
所以她看周京也顺眼了一些,毕竟救条狗狗还会摇尾感谢,更何况是人?
尤珉月虽然心性薄凉,但基本的情感还是有的,只是她实在讨厌处理关系的问题,遂与人隔绝。
她没有甩开周京的手,面上淡定自若,声音透出虚弱但吐字清晰。
“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她这么说的话周京更难受了,嘴唇紧紧抿着,努力憋泪,但一滴泪还是在眨眼时不经意地飞快滚下。
“难受了要跟我说,车开快了坐得难受了也要跟我说。”
尤珉月看着她脸上的那条泪痕,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只能看到周京的半张脸,但车窗映出了周京另外半张脸,所以她的视线落在周京鼻尖的时候,对方实体的半张脸和车窗上虚体的半张脸组成了一张完整的脸。
尤珉月发现周京这人有一个的特点,干正事的时候理智是绝对强压情绪的,放下事情之后情绪才会出来,就算这样,车还是开得又稳又快,还不忘打电话逻辑清晰地说明她的情况。
“对,可能是胃出血了,也可能伤着脏器了,外面看不出来。”
“没有吐血,她说胃疼,已经有几个小时了。”
从某种方面来看两人还是挺像的,尤珉月一直以来收到的评价都是理性和镇定,什么事情交给她做都让人放心。
周京把车开到人医院的急诊门口,虽然医生已经提前候着了,但她因为心情过于焦灼,还是跑下去对着医护人员大喊大叫。
“医生!快快快!这边!”
医生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小跑着绕过来的时候,尤珉月推开车门,自己慢慢地走了下来。
这就您说的十万火急?
医护人员当场汗颜,但谁也不敢抱怨什么,扶着尤珉月躺了上去。
轮子”呼啦啦”地转动着,推着床跑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紧绷而严肃的,唯一有空闲观察别人的就只有尤珉月了。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穿着白大褂的陌生的脸,最后落在了周京脸上。
从躺下的角度看飞奔的周京还挺奇特的,她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紧张、担忧,内心要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护主的疯狗,乱咬人,疯起来也主人也咬。
这是尤珉月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一个毫无逻辑,莫名其妙的联想。
但这灵光的一闪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尤珉月突然想到自己要被周京纠缠个几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么在既定事实不变的情况下,怎样让自己好过才是她应该去深思熟虑的事情,而不是想着如何逃避。
鸵鸟般把脑袋埋进沙子里,以为麻痹自己事情就能得到解决。
她后知后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想自己这一年来到底在干什么?
一直到被推进手术室上了麻药,尤珉月还在想自己之前的行径实在太过愚蠢,凭白遭受了许多的折腾,她在单位安逸了太久,又被周京的追求弄得毛骨悚然,已然忘了该如何适应。
她应该在被动的环境下,牢牢掌握主动权。
在意识慢慢消退的时候,她却幡然醒悟。
如何应对周京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答案呼之欲出。
训犬。
尤珉月在里面想着怎么应付周京,周京在外面急得要死。
叉着腰在手术室门口的走廊来回踱步,烦躁得想哐哐撞墙。
她那之前给她打过石膏的骨科医生朋友双手插着兜过来了,看着周京一脸颓败的模样啧啧称奇。
“没那么快的,来我办公室坐坐吧。”
周京瞪他,眼神好像在说”你说的是人话吗?”
医生摊手,朝手术室扬了扬下巴。
“最好的内科医生在里面,你有啥可担心的?我跟里头麻醉师说了,快出来了会给我发消息的。”
“你说你急什么,顶了天了不就胃出血吗?还能治不好?”
周京人被推着走,还一步三回头,对着手术室望眼欲穿,直到拐过走廊再也看不到了才忧愁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