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没有回应。
“殿下?殿下?”谢必安又叫了几声,李承泽依旧没有回应。
谢必安急忙将车帘掀起,便见李承泽已经缩着身子在马车上睡着了。他的脸色很白,像是生了病般的惨白。
谢必安心中一急,顾不得主仆有别,急忙冲进车内拍了拍李承泽的肩,焦急地叫着:“殿下!殿下!”
李承泽闻声终于睁开了眼,对上谢必安担忧的目光,扯出一丝微笑安慰他:“我没事,到家了吗?”
“殿下,您到底怎么了?从相府出来后人便一直不太对劲。”
李承泽坐了起来,整了整衣摆道:“没什么,我只是太累了。”
老天爷跟李承泽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明明已经得到了解脱,为什么又要将他拉回这个世界。他不想去争,更不想去害人,他只是想好好地睡一觉,为什么连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都不能满足。
“殿下,我们这就回府休息。”谢必安伸出手想要扶他。
“嗯。”李承泽嗯了一声,忽然抬手勾住了谢必安的脖子,将脸贴上他的胸膛,眼睛透过车帘看向外面,带着无尽的哀伤说:“谢必安,我太累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殿下不开心了?”
李承泽没有承认,说道:“不,见到你,我很开心。”
“我背您回去。”
谢必安托起李承泽的双腿,将他稳稳地背在了身上。二人向府内走去,下人们见此情形诧异地张大了嘴。谢必安见状大喝一声:“都退下!”众人急忙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谢必安背着李承泽回到卧房,将他轻轻在床上放下。
“殿下,您好好休息,我在门口守着。”
“不急。”李承泽没有躺下,而是冲他说,“你去将府上的银票全都拿来。”
“殿下,您要钱干什么?”
“去就是了。”
“是。”
谢必安知道李承泽将钱都放在哪里,未出片刻便抱着一个木盒回来递给李承泽,“殿下,一共五十万两,都在这里了。”
“你收好吧,不必给我。”
“殿下?”谢必安瞪大了眼睛。
“你走吧,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侍卫。”
“殿下!属下不知做错了什么您要赶我走!”谢必安大惊失色急忙跪下,头重重地往地上一磕,发出咚的一声声响,连地板都在跟着晃动。
这一磕似乎撞在了李承泽心上,将他的心也跟着撞碎。
李承泽强忍着泪水,故作严肃说:“你没错,只是我不需要你了。”
“殿下,您在撒谎。”谢必安抬起头,对上李承泽的眼睛,大喊一声。
“你放肆!”李承泽红着眼眶盯冲他呵斥。
“属下不敢。”谢必安无所畏惧地将佩剑往地上一扔,“若殿下执意要赶我走,就请用这把剑杀了我。”
谢必安是上一世陪李承泽走到最后的人,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可以无条件信任之人。李承泽知道自己重活不一世也逃脱不过不得好死的命运,因此他无论如何都要将谢必安保全下来。
他将谢必安的剑从剑鞘抽出抵在他脖颈之上,冷声问:“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谢必安无畏地看着李承泽,双眼在屋内烛火的照耀下透着亮光。李承泽被这道光看得有些心虚,他不是习武之人,无一丝武艺傍身,手竟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抖动。
李承泽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自己。
见李承泽下不去手,谢必安主动将脖颈向前一靠,剑锋刺破喉结下的皮肉,鲜血似流水似地淌出,滴在他的衣领之上。
李承泽慌忙将剑往地上一扔,眼中含着泪水,指着他谢必安破口大骂:“你不要命了吗!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谢必安豁地一下站起,向前靠了一步,离李承泽只有咫尺之遥。
“殿下还杀我吗?”谢必安问。
自己为主,谢必安为仆,但此时李承泽脸上却显出一丝慌乱。他心道也必须给谢必安一个解释,平白无故赶对方走确实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近人情。
“我不想再争皇位了,也用不到你们,拿着钱,去寻个好出路吧,跟在我身边不会有好结果的。”李承泽苦笑一声,失魂落魄地在床上坐下,似乎又感受到了毒药入腹那如千刀万剐的剧痛。
“殿下觉得我是因为您未来可能会做皇帝,才死心塌地地跟着您的吗?”谢必安问。
“我没有这想你,但我确实用不到你了。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李承泽冲他痛苦地摆摆手,指向了门口的方向,示意他离开。
谢必安愣了愣,伸出手缓缓将脖颈剑的血抹去,苦笑一声道:“既是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你什么意思?”李承泽不解。
“今日不论殿下杀不杀我,只要殿下赶我走,那我都活不成了。”谢必安决绝地说。
李承泽的心似乎又被插了一刀,他控制着自己的神态与情绪,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那与我都没有关系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
“你还想说什么?”
李承泽在床上坐着,谢必安竟是僭越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的脸。为掩盖自己的心虚,李承泽抬头对上谢必安的眼睛,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李承泽这样只教谢必安只觉的心酸。他知道,这位在外人看来锦衣玉食,尊荣华贵的皇子殿下其实这一生都活得如同一个囚犯,他没有自己的选择,受困于皇子身份,从小到大都在像一颗棋子人摆布。